沈柏前后跟唱戏变脸似的,周德山多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这次能从兵部要到弓弩已是不易,好在校尉营后山有大片草地,接下来几个月,优先喂骑兵的马匹便可。”
顾恒舟拧眉,他还没上过战场,却深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淡淡道:“我会以国公府的名义让人送些粮草到营里来。”
兵部都是些没脸没皮的滚刀肉,周德山这样的直性子根本对付不了他们,顾恒舟又是矜贵的世子爷,根本拉不下脸去兵部要东西,只怕这些年两人搭了不少银钱进校尉营填补军需。
镇国公带着将士在边关镇守杀敌,得来那些赏银顾恒舟也没舍得花,全都进了兵部那些蛀虫的腰包,成为他们饮酒作乐的沃土,这算什么事?
沈柏目光灼灼的开口:“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粮草既然该兵部给,我们就大大方方问兵部的人要,顾兄若是信得过我,不妨随我进城一趟,我保证和和气气的从兵部要到粮草。”
顾恒舟还没说话,周德山先皱紧眉头:“沈少爷,你是奉旨入校尉营受训的,没有陛下谕旨你不能离开这里。”
沈柏不说话,只仰头看着顾恒舟。
这一世和上一世不同,镇国公尚在人世,昭陵尚未元气大伤,沈柏不相信顾恒舟一点镇国公世子的脾性都没有。
昭陵未降,一切便还有扭转的可能。
顾恒舟薄唇抿成一条线,他的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听信沈柏的胡言,可沈柏眸子清润折射着细碎的如同星辰般的光亮将他蛊惑,最终他听见自己微哑的声音:“周叔叔,我带沈柏进城一趟,若不能要到粮草,我与沈柏同领军纪!”
顾恒舟知道周德山不会眼看着他们违反军纪,特意用了世侄的身份开口。
周德山眸色深沉的看了顾恒舟半晌,终究还是应下。
为了掩人耳目,沈柏换上阿柴的衣服,入夜后才和顾恒舟一同出营。
两人各骑一马在薄纱一样的月光下疾行,影子时不时交叠在一起,让沈柏心头不住的发软,上一世有无数次,沈柏都想像现在这样陪在他身侧,为他手握杀戮,为他披靳斩棘。
酉时一刻,两人踩着宵禁的点入城,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沈柏带着顾恒舟径直去了城里最大的风月场所揽月阁。
沈柏提步就要进去,被顾恒舟拉到旁边窄巷抵在墙上,声音冷沉的质问:“你来过这里?”
第36章气得棺材板压不住
上一世沈柏十四岁做探花郎,十六岁入朝为官,为官十四载,进揽月阁的次数根本数不清,毫不夸张的说,她连揽月阁的地砖有多少块,廊檐有多少雕花、楼里姑娘身上有几颗痣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这会儿被顾恒舟摁在黑漆漆的巷子,沈柏半点不敢表现出来,还得装出一副纯良无害小白兔的模样,气哼哼的为自己辩驳:“顾兄,你说什么呢,我才十四岁,毛都没长齐呢,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看沈柏熟门熟路的样子,顾恒舟一点也不信沈柏没有来过这里,不过转念一想沈柏喜欢的是男子,进了这里也干不了什么,手上松了力道,冷声提醒:“兵部可不在这里。”
沈柏眼珠灵活的转了转,故作神秘凑到顾恒舟耳边说:“兵部虽然不在这里,但那些大人处理完公务可都喜欢在这里面放松呢。”
顾恒舟眉头紧皱:“你怎么知道的?”
沈柏脱口而出:“我爹告诉我的!”
顾恒舟眉头狠狠抽了抽,完全不能把沈太傅那么风雅高洁的读书人和揽月阁这种地方联系到一起。
见他不信,沈柏不遗余力的抹黑沈太傅:“顾兄,你别看我爹平时装得像个谦谦君子,他私下其实一点都不正经,就拿我喜欢你这件事来说吧,他就觉得特别好,要是我俩能在一起,我们沈家的祖坟都得冒青烟。”
是沈家的列祖列宗被气得棺材板压不住,所以祖坟冒青烟吧。
顾恒舟捂了沈柏的嘴堵住那些胡言乱语,抬手把人捞进怀里,悄无声息的跃上揽月阁二楼屋檐,正准备蓄力往屋顶去,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窗户传出来:“……都是姓沈的臭小子在里面搅和事,只怕沈孺修那个老东西早就被国公府收买了!”
是赵定远。
顾恒舟停下来,沈柏笑弯了眉,活似一只成了精的狐狸。
沈柏挤眉弄眼让顾恒舟带着自己靠近窗棱,熟练的舔湿手指在窗户上戳了个洞,顾恒舟第一回做听人墙角的事,眉头紧皱不肯同流合污,沈柏便不管他,自己贴近那个洞往里看。
包间里坐着的都是沈柏的老熟人,礼部侍郎李贺,兵部侍郎赵寿山,赵寿山手下的几个令史也在,下了朝,大家都脱了官服换上常服,其中一个人看上去年轻点,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袭棉麻的青衫,坐在几人之中显得很是格格不入,正是之前沈柏说要推举出来接替赵定远位置的令史李为。
赵定远因为输了白日的比试,心里郁闷得不行,骂完沈柏立刻不停的喝酒,李贺和赵定远平日联系最紧密,表情有些责备:“定远你这次是真的被沈家那小孩儿坑了,怎么能随便拿官职做赌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