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医者,最忌讳的讳疾忌医、罔顾医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和生命。
沈柏占了两样,苏杞说她也是正常的。
致命的把柄已经落在苏杞手里了,沈柏不敢惹苏杞不快,态度极好的认错:“大夫说的是,我知错了,大夫说的话我一定好好听,绝不违逆!”
苏杞只当她是知道痛了,收回手把帕子叠好放进怀里,淡淡的说:“之前给你看病的大夫医术很好,开的方子也都以滋补润养为主,很适合你,不过你体内寒气又加重了许多,我会在之前方子的基础上再加两味药,这几日你先喝着,等这次葵水结束,再按照以前的方子继续调养便是。”
张太医和苏元化在太医院共事多年,两人诊断开药的思路都差不多,苏杞也算是和他们一脉相承,自然不会觉得张太医开的方子有什么问题。
沈柏对苏杞的医术没有任何怀疑,压下心头的疑虑对苏杞说:“我的身子可以慢慢养,我大哥的眼睛被歹人所害看不见了,还请大夫赶紧帮他看看。”
苏杞坐到桌边写方子,闻声诧异的看了顾恒舟一眼:“我方才见这位郎君行动很是自如,还以为他已经患有多年眼疾,原来竟是这几日才伤的吗?”
沈柏连连点头:“就是这几日才伤的,我兄弟二人是走镖的,前些时日接了单大买卖,本是要去恒阳送货的,没想到路上遇了山匪,被打落江中,与镖局的人失散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沿江来找我们。”
沈柏这话七分真三分假,只隐瞒了两人的身份,毕竟顾恒舟身上有伤,而且一看就是会武功的,说是做生意的商客河铎也不一定会相信。
苏杞拿起方子吹干墨迹,河铎接过沈柏的话热切的说:“水位上涨,月湾通往外面的路被封了,昨日洪水虽然退了,但路上全是厚厚的淤泥,还要过几日才能清理出来,到时我去帮你们打探一下。”
沈柏说:“那就实在太麻烦河铎大哥了。”
河铎很热情好客,满不在乎的摇摇头:“不必道谢,你这位大哥帮我劈了一屋子的柴,还打了很多猎物回来,应该是我不好意思。”
两人说着话,方子上的墨迹已经干了,苏杞把方子交给河铎,让顾恒舟在桌边坐下,沈柏撑着从床上坐起来。
苏杞解开顾恒舟眼睛上的布条。
河铎用草药帮顾恒舟敷过眼睛,但顾恒舟的眼皮浮肿得厉害,皮肤像被火燎过一样,上面起了一层水泡,有些地方破了皮,已经开始溃脓。
沈柏看得心头一痛,没想到顾恒舟竟然伤成这样,而且还能忍着像没事人一样不吭声。
苏杞仔细查看了一番,表情不像替沈柏诊治的时候那么轻松,沈柏忍不住问:“怎么样,能治好吗?”
苏杞如实道:“现在还不好说,他应该是中了火毒,这种毒有较强的腐蚀性,我不确定他眼底进了多少毒。”
沈柏继续追问:“那都需要什么药材,好找吗?不好找的话我可以帮忙想办法。”
顾恒舟的眼睛是最重要的,如有必要,她会尽快找到赵彻,求赵彻写信回昭陵,把苏杞需要的药材都找来。
苏杞摇头:“我要先处理了眼睛外面的伤才能确定需要什么药材。”
苏杞带顾恒舟去了旁边房间,让河铎准备热水,洗了手以后拿出一个针包,用银针把顾恒舟眼皮上的水泡全部挑破,然后用自己特制的药粉洒上重新缠上布条。
眼睛很脆弱,苏杞施针的时候特别小心,整个过程持续了足足两个时辰。
沈柏除了撞了下脑袋,胳膊也被划了两下,不过伤都不怎么重,担心着顾恒舟,实在躺不住了,便让小灵帮自己找了一套干净衣服换上,起床准备饭菜。
河铎一个人带着孩子,吃的并不精致,沈柏存着讨好苏杞的心思,特意做了几道自己的拿手好菜。
说是她的拿手菜,其实是她上一世偷偷观察,见顾恒舟喜欢吃,心情不好的时候,想顾恒舟的时候,就自己下厨做一做,久而久之这几道菜竟是做得比追鹤楼的厨子还好了。
帮顾恒舟上好药,苏杞擦着汗从屋里出来,脸上浮起倦色,厨房却飘来馥郁的香气,循着味儿走过去,沈柏正在用勺子试汤,见到他立刻露出大大的笑脸:“饭菜马上就好,劳驾大夫你稍微等一下。”
河铎把药抓回来熬着,沈柏没来得及喝,小腹还隐隐作痛,她的脸色没有恢复,苍白得很,透着虚弱,却还强撑着起来做饭,分明是在乎惨了那个人。
苏杞心头微动,忍不住问:“如果我说那位郎君的眼睛治不了,得用旁人的眼睛去换,你打算怎么做?”
这世上深陷情爱无法自拔的男女很多,苏杞一路游历也见过不少,他本来以为沈柏会说把自己的眼睛给顾恒舟,亦或者会不离不弃照料顾恒舟一辈子,结果出乎他意料的是,沈柏放下勺子,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冷笑,一字一句的说:“那我就找一双最好的眼睛挖下来换给他呀。”
她穿着一件海棠色绣芙蓉短衣搭着同色长裙,一头秀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侧,年岁不大,身量娇小,笑起来时有种天真烂漫的懵懂无辜,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无端感觉后脊发凉。
她不是在开玩笑,如果顾恒舟需要换眼镜,她一定会挖一双好看的眼睛来给他换上。
苏杞微微皱眉,不赞同的问:“若你这么做了,我不愿意帮他换眼呢?”
他是医者仁心,不能接受沈柏这种为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去伤害别人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