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一空,眼神黯淡地转过身,却又听见身后水花一响,一条银鱼从水中甩至他脚边,待他愕然回头时……
她就像老人口中那山里会勾人心魂的仙魅一样,从水中站起,一身水色漫绕的惑人银光,自眉梢沿着莹白的颊侧落下,扬手拢起耳边湿发时,透出一种令人陌生的矜贵。
见了他来,陆栖鸾笑了笑,道——
“抱歉,我见那池底的银鱼肥美,一时忍不住……怎么了,少侠?”
鹿青崖看愣了,手里的朱衣落在地上,脑子里一片轰然。
……我都看见她湿身了,算不算清白就没了?那四舍五入岂不是我被她睡了??
第55章不为乱世人
南岭植被丰茂,雨天一过,地上两三天便会生出香茅的嫩芽,割下一把塞进银鱼的鱼腹里一烤,过火一烤,很快便散出了迷人的香气。
陆栖鸾开始觉得这匪首虽然是个匪,但目前来看人倒是不坏,而且……手艺可真是好。
按他的话说,是从小在梧州山里长大,山上的兔子、河里的鱼,只要是会动的,没有一种是没被他拿来烤过的。
陆栖鸾想起小时候有个跟她一起排队买烤串的路人跟她说过,会做菜的大多不是什么坏人,防备便暂时放了下来。
“……陆少侠,以后是打算继续与官军打下去吗?”
“打是要打的,毕竟义父待我有再造之恩。”
“再造之恩?”
鹿青崖把剩下的鱼头丢给林子里问着香味过来的野貂,摇头道:“世上身世凄苦的人那么多,说出来没什么意思。我跟大家一样,只不过命好了点,被人捡走教了一身本事,便是不和官兵打了,想去哪儿也都无所阻碍。”
陆栖鸾好奇道:“我不会说出去的,告诉我也无妨吧。”
“真的……要听?”
见陆栖鸾点头,鹿青崖叹了口气,停止了往火堆里添柴,道:“我家是梧州的农户,原来是姓黎的。约是九年前吧,也是这样的灾年,朝廷虽然发了粮种,但层层盘剥下来,只够种上三亩地的。农家人能忍,想着过了今年,明年再借些粮种,日子便会越过越好……”
“可就像那些读书人说的,好景不长,朝廷要打仗了,到处都在传,边关的死人都堆成了山。有一个山下的小吏收到了兵帖,让他家的儿子去边关送死,他不愿意,给征兵的人二十两银子,让他们把名单上的服兵役的人换成我爹。”
“我爹是个老实人,听人一通哄骗,说不去边关就要被杀头,战战兢兢地便丢下我和我娘走了。过了一个月,有乡邻回报说……他人还没到边关,就病死在路上了。”
陆栖鸾立时便后悔了这么问了,不忍道:“抱歉,我多言了。”
“没事,我朋友们都知道。”
“好吧……那,后来呢?”
“后来……”鹿青崖微微移开脸,看着天上破云而出的月亮,道,“后来,日子还是那样过,到了秋天,地里的粮食改收了。那天是我的生辰,我娘特地让我多睡一会儿,一大早便高高兴兴地去地里收粮食……但是啊,山路上刚下过雨,她的鞋又坏了……”
“等我醒来时,村里的人把我娘抬了回来,她满头的血,老人们都说,脖子摔断了……撑不到入夜了。”
陆栖鸾听得眼睛暗淡下来,道:“没有找郎中看一看吗?”
“……边关打得那么厉害,但凡会丁点医术的都被征走了,连读书人都请不来大夫,何况我们。”
“我娘看我一直哭,就说……等日头落下去了,她就要走了。我那时小,不想让她走,就冲出门去,拼命追着太阳,翻过了一座又一座的山,一边追一边喊,想把太阳带回去,让娘留下来……”
“可太阳还是落山了,我怕回去看见她真的走了,就一直往西,走出了大山,倒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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