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下面遮着的,是个死人。
季明德一步步走过去,戴上皮手套,掰过这死人的脸。
这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名叫土旦,活着时肤色古铜,腰长腿短,是天生马背上的骑手。从遥远的安多而来,听闻秦州富庶,一年前至秦州烧杀掳虐。
季明德第一次见他,他骑在马背上,以绳拖着个秦州本地少女,拉她淌过一丛丛的野沙棘林子。七月正锐的沙棘刺蕊挂去少女的衣着,挂烂她的身子。
土旦策马扬鞭,纵驰于沙棘林中,让那不过宝如大小的少女,鲜血遍染整座山坡。究其原因,不过是他丛田里拖她出来要强时,她搧了他一巴掌而已。
在整个秦州境内,他这样侮辱并杀死的少女,不下十个。
他是季明德的筹码,也是土蕃赞普赤东的逆鳞。被秦州土匪捉回来整整一年,李代瑁为了能把他送回土蕃,不惜给季明德下跪,谁知他竟死了。
“怎么死的?”季明德抬头已是满眼戾怒。
方升平身后一人扑通跪地,道:“胡兰香奉命伺候他的起居,一直被他欺负。前儿打的狠了,胡兰香要跑,他不知从那里弄来把小匕首,将那丫头的裤裆扎了个稀烂。老子当时也是生气,一脚踹过去,踹破了他的脾脏。”
季明德一把盖上白布,道:“死性不改,还敢打女人,那就是他该死。一个死人,送给李代瑁也求不了和,索性留在义德堂,做好防腐给孩子们学医用吧。
大战不可避免,你们回秦州准备吧,顶多半个月,我就回来。”
满室黑鸦鸦,凶神恶煞的土匪之中,季明德一袭青直裰,眉温目润,秀鼻悬梁,男人之中少有的清白玉面,面庞清俦,坚毅。
上辈子并没有土旦被俘一事。土蕃人娶福慧公主,也不是为了答应李代瑁的求合,不过是为了迷惑大魏王朝。他们在今年的三月大兵压境,占据整个陇右,驻兵关山西麓,秦州全部沦陷,化作一片焦土。
季明德在拜堂的前一夜重生,过了三日便出门,捉土旦,以期能压制住想进军的赤东赞普,
但大战无可避免。他不过一个小举子,若想真正插手战事,就必须进入这个王朝的权力中心。原本,他是岂图已科举进阶,于朝中找个能辅佐的良才,助他打赢这一仗的。
可来长安眼看三个月了,他遍及朝野也找不到那么一个可辅佐的良才。
既如此,有些事就必须得自己上。所以他才要一回一回,以强腕对抗李代瑁,让李代瑁在心理上对他臣服。
但既然土旦死,就没了迂回的时间,他得用更狠毒的方式,叫李代瑁吐口,给他兵权。
当秦州将成一片焦土,若要开战,宝如也不能带在身边,算来算去,荣亲王府仍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才会把宝如带回荣亲王府。
出义德堂已是半夜,离荣亲王府并不算远的距离,季明德也不骑马,想走回去。
月明星稀,影子长长。恰是当日宝如逃过命的那条窄巷,季明德行至巷中,墙头人影幢幢,前后脚步沙沙。
铁器铮铮,是青铜弩上弦之声。季明德赤手空拳,止步。便见巷头月光下站着个少年。
那是坎儿。自打一入长安,他就混进了齐国府,在二门上当差,给他做眼线的。
第127章打草惊蛇
明杀不成季明德着坎儿给尹玉钊来了个阴的。
和尹继业的妾私通不过是明面上被捅出来的原因。实际上尹继业之所以大怒是因为发现尹玉钊私底下与他手下的将领们相交好打探凉州都督府的机秘军事。
好比太子□□若尹继业死整个齐国府并凉州都护府都将落到尹玉钊手中。老爹正值壮年,儿子却起了□□的心思,尹继业勃然大怒恰又在妾的床上发现尹玉钊的私物,一怒之下才要杀他。
既坎儿被清出来,显然尹玉钊今日非但未死还重新获得尹继业的信任回到皇宫调动人手,这是来伏杀他了。
土匪最擅长的就是布陷井。
站在巷子尽头的坎儿就是那个陷井他是土匪眼晴自然尖利无比早看出来坎儿已经死了不过是被钉在木架子上放在巷口做诱而已。
季明德轻掖袍帘,往腰带上轻轻掖着忽而迈步,如弦上利箭般往坎儿跑去只听两旁高墙上铁矢刷刷没入石板激起火星四溅。
青铜弩虽力道惊人,但每次只能发一发箭矢,在发箭到装箭之间,至少得有三息的时间,要用来装箭矢,上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