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禅微闭双眼,默默按照脑海中的引导练习。
轻安觉境入,简单,虚空幻境起,容易。由虚到实,由幻到真,由多到一,由乱到序,叶禅就把内心所有的想法,世间所有的混乱,经历的所有的事情,在心力的引导下,都归结到一个有序的空间里,具化成一片海,或者一棵树,由外到内,虚空落,幻境沉,如沐春风,如沐阳光。
慢慢地,禅意起,时空唤,意念定,心所向往,身所安处。
叶禅想,这就是禅意定境吗?从第五重境界到第六重境界,不在水下练,也太简单了吧?
叶禅这样想的时候,忽觉大海风起浪涌,波涛汹猛起来。打江山易,守江山难,进入禅意定境容易,守住这份定境难,需要自如的心力尚可。
而现在,叶禅显然心力不够。
春风变成嗖嗖的冷风,如刀如刺,阳光变成炼丹炉,熊熊烈火在周围燃烧。安静只持续了那么片刻,就又复归混乱。叶禅想中止,可这一切又似乎不受自己控制,自己用尽自己所有的记忆里的心流之法,也失控。
只有煎熬。
只有硬挺。
只有听天由命。
素三仙和轻云姑娘也看到叶禅浑身颤抖,额头沁汗,面色通红,似乎火山爆的前夕。轻云姑娘急忙向师傅请到“好师父,能不能帮他摆脱出来?”
素三仙不慌不忙,说“只有他自己熬过来,才能有所领悟和进步,如果我协助他,怕是又半途而废。”
轻云姑娘急得跳脚,说“这样下去,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素三仙笑了,说“傻徒儿,最难的第四重到第五重境界他都过去了,这一重境界,没那么危险。”
轻云姑娘还是不放心,紧蹙眉头道“我们总得做些什么,让他快点儿通过。”
素三仙捻捻胡须,“很多事,到最后,还是要靠自己。”
轻云姑娘像热锅上蚂蚁,不停围着叶禅转。
素三仙拉过轻云姑娘,眼睛一转,“我们在这里好好守着,不让他受到外界干扰,就是帮了最大的忙。”
轻云姑娘似乎找到一根稻草,持笛而立,做好守势,把叶禅保护在自己的身后。
素三仙捻捻胡须,调皮笑起来。
一切都不受自己控制,叶禅想,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不管外面是惊涛骇浪还是狂风暴雨,叶禅都觉得那是一曲子十面埋伏——拍得人心跳加,撞得人热血喷张,热得人面红耳赤。
既然敌不过,不如承受。
叶禅放下心中抵抗之力,让冷的热的痛的苦的酸的辣的都侵入心间,似乎大锅炖一样,让心煎熬。不自觉地,内心生出淬炼之火,慢慢地燃烧一切,百炼成钢,千淬成金。心渗透尽寒冷,就不再惧怕寒冷,心透尽炙热,就不再惧怕炙热,心透尽痛苦,就不再惧怕痛苦……
而这个过程,犹如在暗夜寒极攀火山,冰火两重天,一半麻木一半痉挛,一半钻身一半钻心,一半安静一半吵闹,撕裂的世界,撕裂的身心。
可,就是要在这样的环境下,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轻云姑娘开始守了一段时间,见没有好转,就在山洞里来回徘徊,不停地用竹笛敲打自己的手心,流海被汗珠粘在额头,似自己也在经历一样的挣扎。
素三仙照旧捻着胡须,却不再笑,盯着叶禅,陷入沉思。
天黑又天亮。
只是这天黑还是天亮,对叶禅来说,都是黑暗。叶禅就像经历了一场高烧,当炙热褪去,叶禅才觉得那一丝凉意,就是微光,指引着他心一点点安宁。
心安宁了,才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