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晚摇重新回了慈恩寺。没有其他缘故,因为她的侍女们还在寺中等她,她要回寺带人一起走。
然而这一次回到慈恩寺,因为雨已经停了,寺中通明,四处灯火达旦,照得亮堂堂的。人们擦肩接踵,密密麻麻,让暮晚摇看得一阵头大。
暮晚摇让卫士们进去找侍女,便只站在寺门口一片地方等人。她对看寺中灯火没有兴趣,将间的幕离摘下,在手中摇晃着扇风。而这般随意地看着寺中来往进出的行人,暮晚摇目光忽一凝。
她看到了言尚。
他长袍束带,一身青白色,长用白色带束着。带落在他衣上,和衣袖缠在一起。他在人中行走,四处张望。那芝兰玉树的相貌,在人群中显眼无比,引得无数女郎悄悄看他。
有大胆娘子前去和他说话,便见他礼貌后退三步行礼,还和那主动搭话的娘子说话,像在询问什么。
暮晚摇便隔着人群,这样看言尚,心想原来他在外面,是这个样子的啊。
哎,宛如玉竹,俊美清逸。
言尚这边找人时,暮晚摇就那样站在人群外观察他。他有些迷茫地立了一会儿,目光随意地向寺门口这个方向看来,这一下,暮晚摇便看到他呆了一下,然后眼睛微微亮起。
他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向她这边要走来。
暮晚摇心想:哎,这人好无趣。看到她隔着人观察他,故意看他找人,他都不生气的么?一点脾气都没有的么?之前还在生她的气呢。
她愈心中生愧。
而就是言尚向她走来时,两人中间的人群中,忽有一个小孩摔倒,放声大哭起来。周围有大人关切停步,却一时间竟没有人上前。暮晚摇便看着言尚犹豫地向她看了一眼,露出抱歉的神色。
果然,如她所料,他果断过去,蹲下看那个小孩儿,轻声细语地安慰询问了。
暮晚摇终于不在原地等了,而是走了过去,站到了言尚身边。寺中来往人很挤,她看言尚蹲在这里,不少人挤过来,要将他和怀里抱着的小孩挤得摔倒。暮晚摇一个眼神送出,当即有卫士开路,腾出一段空地。
暮晚摇问言尚:“怎么了?”
她看言尚还抱着这个孩子,低声和小孩说话。
言尚抬头,蹙眉轻声:“他父母不见了,他又了烧。我想将他送去寺中的养病坊,等他父母来找他。殿下……”
暮晚摇颔:“可以。”
她不介意,言尚微松口气,抱着小孩站了起来。
大约言尚身上真的有抚慰人心的力量,暮晚摇和卫士们跟着他,众人一路去养病坊,就见言尚怀里的小孩从最开始地抽抽搭搭,最后居然不哭了,心安理得地抱住了言尚的脖颈,将哭累了的小脸搭在了言尚肩上。
小孩从言尚肩头去看跟在后面的漂亮女郎。
暮晚摇见这个小孩也不过四五岁,言尚说他烧了,暮晚摇看着倒觉得还好,挺正常的。
小孩开始跟言尚身后的暮晚摇沟通了:“姐姐,你是言哥哥的妻子么?就像我阿父阿母那样。”
暮晚摇不吭气。
言尚低声:“不是的,这个姐姐还没有嫁人,你不要乱说呀。”
小孩诧异睁大眼:“那她怎么跟着你呀哥哥?”
言尚低声:“我们是朋友。”
小孩半懂不懂地点头,趴在言尚肩上不说话了。
暮晚摇却是听得难受。因为她的不回应,言尚只能说两人是朋友么?
好不容易将小孩送去了养病坊,暮晚摇和言尚出来。
暮晚摇说:“我以为你要在那里一直等到那个小孩的父母来,才肯放心离开。”
言尚低声:“殿下还在,我岂能丢下殿下不管?如此已经足够了。并不是我在那里等,就能等到人的。我跟养病坊的人交代了,明天再过来问一下,如果那个小孩儿找到了父母,就是最好的。”
暮晚摇侧头看他,道:“你真的对谁都好。”
言尚向她望来,怔一下:“你讨厌我这样么?”
暮晚摇想了下:“还好。你这样是麻烦了一点,但也不讨厌。”
言尚露出一些笑。
二人在灯火下走,言尚低声问她:“你和杨三郎……下午待得还好吧?”
暮晚摇:“嗯啊。”
言尚又犹豫,他近乎纠结地问:“我来寺中没有找到你,问主持,主持也说不知道。你是不是送杨三郎回府了?”
暮晚摇:“我送他出城了,他直接走了。”
言尚:“这样啊。”
他不再说话了,便换暮晚摇侧头打量他。看他蹙着眉,既有些放下心,又有些后悔自己的龌龊,还有些纠结自己为何要这样,最后,就是……还有一些吃醋就是了。
言尚抬目,与她的视线对上。
重重火光照在二人的眼中。
二人都齐齐怔了一下,静静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四处人海潮朝,好似一下子放空。二人这般对视,寂静安然,命不由己,竟是看得痴然,眷恋不已。
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情意。
言尚看她半天,喉口动了动,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拉住她的手,将她拽得离自己近一些。言尚:“摇摇,为了我,你以后能不能和其他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