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地记得那个荒凉的工地,工地的中央有一个大沙堆,大沙堆的一侧停着一辆铲斗放在地上的装载机。几名武装整齐的特警在周围警戒,而装载机的周围有十几个人围着,忙忙碌碌的。
同时浮现在程子墨脑海里的,还有唐骏那毫无生气的苍白的脸庞,以及血肉模糊的双手。
“领导,我们看了,确定是机器的液压装置出现了故障,可能是因为昨晚大风,或者有重型车辆途经附近导致地面震动,引发故障,导致液压杆失效,从而出现这一场意外。”那名戴眼镜的工程师的判断也回响在程子墨的耳边。
程子墨突然感觉有些心悸,她皱着眉头,半弯下腰,稳定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我们为什么还要看现场?市局不都已经勘查完了吗?现场什么痕迹物证都没有,也没有依据能证明唐老师是死于他杀。”
“可是凌漠发现了疑点。”聂之轩说,“手环和手机上计步数量的偏差;以及那个留在现场的,本不该从完整手环上脱落的三轴加速度传感器的一个部件。而且,唐老师凌晨突然出门的行动,也是很可疑的。如果这一切,都用意外来解释,无法说服我,也无法说服组织里的任何人。”
“可是,你现在这时候来看现场有用吗?”程子墨向四周看了看,和自己中午去到的真实现场的情况一模一样。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作为寻迹者,我们能够突破本案的唯一线索,就是现场。”聂之轩说,“而且刚才在这里待着的一个小时,让我知道了大沙盘的好处。”
“嗯?”程子墨心想,不就是看现场方便了吗?还能有什么其他好处?
“你也做过现场勘查员,也应该知道,现场破坏最大的因素还是自己人。”聂之轩说,“无论我们如何小心翼翼,无论我们是不是‘四套齐全’,无论有没有勘查踏板,其实一旦我们进入现场,就一定会对现场造成破坏。比如,我们即便是穿着鞋套,但踩踏进了现场,就会对现场原有的足迹造成破坏;即便我们戴了手套,但触摸过的地方,可能就会擦蹭掉原来的指纹。”
“所以,在大沙盘内,无论我们怎么走动,怎么活动,都不会破坏原有的影像。”程子墨说。
聂之轩点点头,说:“因为这是技术民警第一时间抵达现场后,全景录制的画面,也是我们力所能及能保留的最早画面,我们也不会对其造成任何破坏。这比我们后期抵达现场后,再行勘查要更有意义。”
“那么,你待了一个多小时了,看出什么了没有?”程子墨问。
聂之轩沉默半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线索说有也有,但要说关键的线索,目前还没有发现。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能帮你什么?”程子墨接着问。
“你看,我们面前的这一大片空场地,是沙土地。”聂之轩说,“之前萧局长说过,这里的地面载体不具备检验价值,其实这是不对的。虽然沙土地在大风等因素的影响下,很难保留下完整的足迹,但是模糊或者局部完整的足迹应该是可以保留下来的。”
“这个我知道,但是看初次现场勘查笔录,他们没发现疑点。”程子墨耸了耸肩。
“我来说一下顺序。”聂之轩掰起自己的假肢手指,说,“最先是报案人路过现场发现唐老师被压在铲斗之下,大概就站在我们的位置,没有进去,然后报了警。派出所和消防最先抵达,进去三个战士和一个民警,锯断了铲斗,把唐老师抬了出来。这时候120也到了,大概在我们站的位置对唐老师的生命体征进行了确认,医生护士并没有进入现场。紧接着南安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技术民警就到了现场,并对现场进行了全景录制。也就是说,除了那三个战士和一个民警,没有其他人进入过现场。”
“只不过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现场已经很杂乱了,进去的人很多。”程子墨说,“所以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不止这样。”聂之轩说,“即便是最初的技术民警进入现场,也是对现场的一种破坏。法医、照相、痕迹检验、工程师等都进去了。所以,杂乱而广阔的现场,看起来就是不具备检验条件了。”
“所以最初的实地勘查,还不如我们在大沙盘里勘查最原始的照片?”程子墨说。
“是啊,科技改变生活。”聂之轩感叹道。
“你还没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程子墨接着问,“聂哥,你的效率呢?”
“走,去中心现场看看。”聂之轩伸出他的右臂,拉了一下程子墨的手。机械臂的冰凉感,让程子墨微微颤抖了一下。
两人并肩走到装载机旁,蹲在了地上。照片的像素很高,所以能隐约看到地面上的足迹印记。
聂之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遥控器,说:“我之前还不知道,咱们大沙盘还有标记的功能。今天试了试,很好用。”
说完,聂之轩按了一下遥控器上的键。两个人的眼前,突然亮起了几十个红色的圆圈。
“红色标记的是消防战士A的足迹。”聂之轩说。
“逐个足迹分析,当初凌漠就是通过这个技术来分析出旅馆杀人案其实是一个人作案的吧。”程子墨眼前一亮,有些兴奋地说道。
聂之轩点了点头,继续摁下手中的键,说:“所有的足迹,我都进行了样本比对和标记。现场一共有五种足迹,其中四种是消防战士和民警的,剩下来用绿色标记的足迹,是唐老师的。”
“也就是说,只有唐老师一个人到了现场?”程子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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