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亲爹的不淡定,她真算得上多年如一日。十四年前,她没抱自己一下,十四年后,她也没劝自己成仙。整整十四年,她看自己的目光都和现在一样,冷淡,疏离,事不关己。
“尘水……仙缘图?”
思绪恍惚中,谭云山听见既灵的声音。
就像清冷世间忽然进来一道光。
“按照这个图走就能成仙?”
如果既灵的声音是光,冯不羁的声音就是天上下火了。
所有黯然神伤的情绪都被这两个家伙搅乱,谭云山深吸口气,定了定神,也抬眼看去。
卷轴已在桌案上摊开,是一副绢画,但画中却非人物山水,而是一张地形图。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贯穿全图,中途又有许多分支,分支又蜿蜒到四面八方,无数村庄、城镇、高山、峡谷散落其中,且被逐一标注,以至于整张图看起来密密麻麻。
但在这张图里,有六个名字十分突出,一眼便可看见。
一个是“尘水”二字,是整张图上最大的两个字,被清晰写在那条最醒目的贯穿全图的河上。
另外五个名字则分布在图上不同地方,字体比“尘水”小,却比其他字略大,而且没用墨写,用的朱砂,红得刺眼——应蛇,崇狱,异皮,佞方,瀛天。
整张图只有左上角的“瀛洲”附近稍有空白,却又被两句题诗填满——
五妖伏诛日,
羽化登仙时。
夜凉如水,月色如霜。
谭云山躺在飞檐亭上,望着皎皎星空。
早该入睡的时辰,可现下这一片安静的谭府,究竟有多少人真的睡了,又有多少人像他这样醒着?
谭云山不知道。
至少爹是睡不着的,因为究竟要不要修仙,自己还没给他准信。
娘应该也睡不着,不过肯定不会是担心自己,多半该是操心爹。
一张尘水仙缘图,就让谭云山把这么多年没想明白的事情想通了。
为什么娘对他那样冷淡却依然有求必应?
为什么爹对他的态度永远是透着小心翼翼的疏离?
为什么明明全城都在议论他不是谭家的种,他却依然能做逍遥的谭二少?
其实知道梨亭仙梦时,谭云山已经隐约有了感觉,只是不愿意仔细去想。
——从十四年前的那个中秋起,他在他们心中,就已经不是谭家的人了。
不,或许更早,早在他们决定把他丢到山里的时候,他就已经被逐出了谭家。
那场梨亭仙梦不过是把他从“外人”变成了“鬼神”。
所以他们对他,敬,而远之。
不远处的阁楼上,既灵和冯不羁趴在窗口,心情复杂。
“你说他在想什么呢?”冯不羁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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