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边一片寂静。
已临近中午,日光正好,照得梨花亭明媚生辉,却驱不散井边人脸上的愁云。
直爽如冯不羁,也没办法在这时候挺身而出打包票。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沉默的既灵忽然吹熄了浮屠香,回头问谭云山:“你信得过我吗?”
谭云山莫名紧张起来,总觉得一个回答不好,自己可能就会被送上天。
终于,他艰难开口:“我信得过你……”
既灵心里一热,刚要说话,就听见对方后半句——
“……但我信不过应蛇。”
既灵发誓,她如果有一天死了,就是被谭云山给气的!
冯不羁却从既灵的问话里感觉到了坚毅的决心,想到一个小姑娘尚能如此勇猛,自己竟犹豫了,简直丢人丢到家,遂情不自禁豪气出声:“既灵你就直说吧,想怎么做,我都奉陪!”
再不理扶不起的谭云山,既灵直接和冯不羁道:“填井。”
“万万不可——”
骤然响起的声音清晰洪亮,又满是急切揪心。
既灵和冯不羁“刷”地齐齐看向谭云山。
后者满眼茫然,无辜摊手。
“这口井万万不可填——”
随着临近的脚步声,三人终于看清了来者。
谭云山:“爹?”
既灵:“谭员外?”
冯不羁:“不是说了都躲好别出来吗!”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谭府的一家之主,而且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如今已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
但就是这样,还得先跟冯不羁道歉:“法、法师,实在对不住,要不是事关紧急……我哪敢贸然跑、跑出来……打扰法师们捉妖……”
既灵看得有点羡慕。
谭云山看得有点感慨。
所以说人啊,有时候需要带点气势,气势一起来是真能震住场。
随谭员外一同过来的还有老管家和几个家丁,老管家比谭员外还长几岁,然体格健壮精气神十足,跑这一路连大气都没喘,此刻便帮谭员外和既灵、冯不羁解释:“法师们有所不知,这井乃是一口古井,谭家祖上在此建宅的时候就有,一直用到现在,井水仍源源不绝,所以它不单是一口井,也是谭家祖上留给后代的福荫。老爷刚才一听说妖在井里,就坐不住了,不管我们怎么劝,都非要亲自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形……”
既灵心中有一半了然,但又有一半疑问。
了然是因为谭府的下人已经在今晨陆续回来了,刚才应蛇的现身虽然短暂,但他们仨在井边待了这么久,定然有远观的下人给谭员外回报,谭员外得知井中有异不奇怪;疑问是她和冯不羁冲回谭府的第一件事就是严明妖仍在谭府,让大家不要随意走动,以防不测,之后发现谭云山没了踪影,这才慌忙赶过来找人,而就在这种情况下,谭员外还是一听见井里有异就不顾一切奔过来了,这还是那个连夜举家出逃的谭员外吗?这口井就真重要到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比命都重要?
相比既灵的暗自思索,冯不羁完全怎么想就怎么说:“妖在井里,不填井怎么把它逼出来?不逼出来又怎么抓它?难道一口井比人命还重要吗?”
谭员外的气息已经缓得平稳一些,但态度坚持:“妖当然要捉,但绝对不能填井。”
冯不羁恼了:“那你来告诉我该怎么捉?”
谭员外看看井口,又看看冯不羁和既灵,犹豫良久,小声商量道:“要不……法师们下到井里去捉?”
显然他也知道自己这要求提得过分,故而底气特别不足。
冯不羁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井不能动,我们俩就可以下去送死?!”手边要有个木桌,他能拍案而起……不,拍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