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宓总算敢抬眼了:“若有半句谎言,愿入忘渊!”
“要是忘渊还有水可投,那真是天大幸事。”帝后重重叹口气,说不上是如释重负,还是愁绪万千,“记住,待你父王审问,你就实话实说,不过有一点,要多谈你对长乐的痴心。”
珞宓似懂非懂地眨眨眼。
帝后笑了下,笑意却没到眼底:“因愚蠢而被恶徒利用和因痴情而被恶徒利用,你父王绝对更宽容后者。”
……
帝后来去匆匆。
她原本是想弄清楚女儿究竟做了什么之后,再教其如何避重就轻,认小罪脱大罪,结果发现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若说女儿身上的愚蠢有什么好处,那就这一点了——愚蠢让她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无辜者,一个被别有用心之徒利用的痴情人,唯一故意犯下的错,不过是推了一个散仙下思凡桥。
随着帝后离去,被屏退的仙婢重新入殿,伺候珞宓更衣。
她木然地配合,直到重新穿戴整齐,才终于定下心思。
“退下!”
“帝后说了上仙不可以离开羽瑶宫……”
“让开——”
她的宫殿,谁人敢拦?
珞宓一路走出羽瑶宫外。她知道帝后不愿让她出来,一是怕有危险,二也是怕她再做傻事。但她不亲见忘渊之惨况,于心难安,不亲见长乐之绝情,于心难平。
蓬莱没有什么变化,除了黯淡的苍穹里再见不到一颗星辰。
九天宝殿,却已面目全非。
珞宓藏于几盏宫灯之后,俯瞰整个九天宝殿,断壁残垣,烟尘四起,喝着忘渊水的极恶之兽,精疲力竭却仍守着仙阵的众仙。
三天三夜,再多仙力也禁不起这样耗,如今的仙阵就像凡间冬末春初的湖面,冰已化至极薄,随时随地可能碎裂殆尽。
九天要乱了吗?三千年的大战要再来一次了吗?不,会比三千年前更惨烈吧……
父王和母后在仙阵之东,几位九天法力最高的上仙分别在仙阵西、南、北统帅,长乐,长乐……珞宓仔细看过仙阵,寻找心上之人,赫然发现他就在天帝身后几步之遥的地方,那位置几乎算作仙阵之东的副统帅了,而在他身边……又是既灵!
珞宓的手不自觉握紧,指甲弄疼了掌心。
良久,她呼出一口气,用斗篷罩住头,像很多喜欢扮神秘的散仙那样,遮住脸,翩然下落,混入仙阵之东。
三天三夜的鏖战,众仙早已疲惫不堪,全靠最后一丝精魂气再撑着,整个九天宝殿陷入一种不可名状的暮气沉沉。
除了仙力殆尽,还有越来越渺茫的希望之下,那逐渐冷却的热血,慢慢死了的心。
不过也有依然斗志昂扬的仙友,他们或许阻止不了忘渊水干,却有勇气展望水干后的世间,甚至细听,还可见自嘲和调侃,那是极难得的、无论情况多糟都敢于面对的坚定与乐观——
“如果至恶妖邪都出来了怎么办?”
“不知道。”
“我以为你会说那就捉呗,出来一个捉一个,出来两个捉一双。”
既灵无奈看他:“如果忘渊水真的干了,我哪还有命捉妖,早就被问罪了。”
仙力濒临耗近让谭家二少的气息有些不稳,但半点没动摇他“高洁的品格”:“妖邪都出来了,谁还顾得上问你的罪,趁乱赶紧跑。”
既灵没好气地笑,脸上血色很淡,眸子却仍明亮:“你怎么都成仙了,还这么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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