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枝在新学校的新生活比想象中要愉快很多,日复一日的上课,下课,周末去医院陪季槿聊天。
季槿一个阶段的放疗已经结束了,她转去了肿瘤科,每天做化疗的药物治疗。
化疗的药物非常刺激血管,药液冰冷,陶枝就拿一个小塑料瓶装满热水,压在静点的软管上面,让药液能变得稍微暖一点儿,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稍微减少一点儿刺激感。
下午回到家的时候,季繁正坐在沙发里看电影,听见声音抬起头:“回来了?”
陶枝“嗯”了一声,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她不知道现在这样到底好不好,最开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不想让季繁难过,但是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
他总不可能始终不知道,一直不知道。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是有独立判断能力的成熟个体,所有的事情,他都该是有权利知道的。
陶枝脱掉了外套丢在一边,站在沙发前,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我去看了妈妈。”
季繁的目光顿住。
他视线长久地停在平板的屏幕上,像是看电影剧情看得入神,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半晌,他缓慢开口:“她情况现在怎么样?”
陶枝愣住了:“什么?”
“在住院吧,”季繁闭了闭眼,“我之前给她打电话一直没人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不是打不通,而是不接。老陶那段时间的反应也一直很奇怪,所以我就跟踪他了。”
“我本来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要破产了背着我们偷偷捡破烂去了,”季繁吃力地扯了扯唇角,“结果就看到他一直往医院跑。”
陶枝站在原地,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阿繁……”
“反正,就大概猜到了是那么回事儿,”季繁深吸口气,“所以老妈真的生病了?是什么病?”
陶枝抿了抿唇。
季繁从小就无法无天的长大,调皮捣蛋,没心没肺,时间久了,让陶枝几乎忘了,他其实考虑问题很深,偶尔会显露出一种敏感而细腻的特质,在她钻牛角尖的时候让她醐醍灌顶。
他们两个确实是分开继承了陶修平和季槿的性格特点,一个固执又直白,另一个总喜欢把心情藏在心里谁也不告诉,然后状似若无其事地说些无关痛痒的玩笑话。
他并不是个脆弱又不懂事的少年。
他甚至比她要坚强很多。
陶枝眨了眨眼,然后俯身抱住了他。
她轻轻地拍了拍少年的背:“你去看看她吧。”
季繁头埋在她肩膀上,声音闷闷地说:“她不想,她不想让我知道,我可以假装不知道。”
“她想的,”陶枝哽着嗓子,忍住哭腔,“她想见到你,她最想见的就是你,你一直知道的,她最喜欢你。”
陶枝不知道季繁有没有去看过季槿。
只是后来的某一天晚上,少年忽然很晚才回家,陶枝带着一边耳机正在客厅里来回转圈儿被英语单词。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的时候,眼睛是红的。
“枝枝。”他哑声叫她,“我会保护你的。”
耳机的一端是舒缓安静的英文歌,另一端,少年的声音低沉,他红着眼睛,坚定地看着她:“我会长大的,会变成男子汉。老妈,老陶,还有你,这个家,我都会好好守着。”
是谁说过,每个人长大,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在某一瞬间,忽然意识到了自己不再是小孩子,不再能依着自己的情绪和性子做事,明白了这个世界其实对每一个人都很残酷。
它清醒又明白的告诉你,你总有一天要走出自己头顶这片被保护着的安宁土地,然后成为别人的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