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住院,有这样多的亲人朋友来探望帮忙,从中照拂。但是梁忱呢?她母亲现在怎样了?当初在美国入院治疗时,她一个人又承受了多少心理和生活上的压力?他知道,她什么都能妥善处理,但是却总想着要为她做些什么,哪怕能给她一个安稳的拥抱。
他希望自己是被需要的,希望自己在她的生命中是有存在价值的,却又不知如何能向她证明。
他从机场来,没开车,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刚刚报了住址,手机便响起来。
是张佳敏。
他略一犹豫,立刻接了起来。
两边都是沉默。但对方的空气似乎有微微的震颤扰动,仔细听,是几乎低不可闻的啜泣声。
“佳敏?”他探寻的问。
听到他的声音,对方再忍不住,嘤嘤地哭了起来,哽咽道:“我、我知道不应该打给你,可是,我、我好想你……”
莫靖则不知如何安慰,沉默中,听到听筒中传来的风声,张佳敏的话音中也带着三分薄醉。
他有些担心,“你在外面?”
“嗯。”
“早点回家。你在哪儿,我帮你叫辆车。”
“我……”她犹豫了一下,“你家楼下。”
第66章第二十章(下)
莫靖则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他知道此刻不应该再和张佳敏见面,随便一句关切的话,都会给她不切实际的希望。然而他一向不擅于推诿,也找不到搪塞的理由,只好回道:“已经很晚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不,我要等你。”她含混的声音中带着莽撞和坚决,“我就在楼下等你。”
莫靖则听她语气,想来是多喝了几杯,借着酒意壮胆,不禁叹了口气,“好,我就快到了。”他放下电话,转向司机,“师傅,一会儿到了别停表,再帮我送个朋友。”
车到小区路边,就看见张佳敏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她蜷着腿,抱着膝盖,裹在蓬松的羽绒服里,更显得一张脸小小的,单元楼入口的灯光洒在她身上,看起来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莫靖则拉开车门,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想将她拉起来。张佳敏本来就站不稳,就势一晃,扑进他怀里。曾经日思夜想的熟悉气息,又真实地将她环绕,她闭上眼睛,环紧莫靖则的腰,唯恐一松手他就消失不见。
莫靖则推开也不是,回抱也不是,只能半张着胳膊,僵硬地伫立在原地。良久他才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佳敏,你喝酒了是不是?你搬去哪儿了,我送你回去。”
“不要赶我走……”她喃喃低语,“别赶我走,好不好?”
“不是赶你走,我送你回家。”
“不……”她抱得更紧,“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莫靖则只觉得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和借酒浇愁、情绪波动的张佳敏显然无法正常对话,他苦口婆心也好,声色俱厉也好,对她都没有什么效果;但是又不能强硬地掰开她的手,将她一个人扔在冬夜的寒风里,她恐怕失魂落魄,一个人不知道游荡到哪儿去,天寒地冻,孤单单一个小女生,怎么想都不安全。
他心底叹了口气,连抱带拽,将她塞到出租里,自己也坐上去,对司机说:“去城北。”
司机一边启动,一边问:“城北什么地方呀?”
莫靖则轻轻推了推张佳敏,“你现在住哪儿?”
她随口报出的,还是他的地址。莫靖则还待再问,司机踩了一脚刹车,“您到底知不知道去哪儿啊?别开过去咱找不着地方。”
“先过去,”莫靖则冷脸道,“大不了再开回来。”
车一启动,又一晃。两次颠簸,张佳敏摇晃得恶心,脸色一变,喉咙中翻滚一声,差点吐出来。
司机早就看出她喝多了酒,不时从倒后镜里打量,支棱着耳朵听动静,稍有异变,连忙又将车停下来,“来来,要吐您路边吐,千万别吐车里。要我说,您二位想明白了去哪儿,再打车吧。”他连劝带轰,将莫靖则和张佳敏又从出租车上赶了下来。
莫靖则本想坚持送张佳敏回去,但看她面色苍白,忍得难受,无奈只能结了车钱。一回身,看她扶着路边的小树,将吐未吐,很是难受。抱着树站了一会儿,脚步发虚,倚着树干的身子渐渐向下滑。
莫靖则无奈,看了看时间,也不好再找夏小橘来救急,只能架着张佳敏先回公寓。进了门,扶着她靠在沙发上,用清水洗了毛巾帮她擦脸。张佳敏总算稍稍清醒一些,接过毛巾按在头顶,嗫嚅道:“我想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