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西王当年不为父亲所喜,虽是嫡长,却并非世子,直至娶了现在的王妃,才被老王爷请封为世子。当初人人都嘲讽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娶妻是为换爵位。
靖西王不由笑了。这个曾终年在战场厮杀的铮铮男子,眼中也逐渐浮现出了一丝柔情,他回握住王妃的手,“好,就依你。”
“想娶锦姐儿?他做梦!”宋怀远下了朝,回府饮了一杯凉茶,冷笑道,“若靖西王妃来访你可警醒一点儿,别把锦姐儿许给她那不成器的世子。”
刘氏道:“靖西王世子虽不曾建功立业,但好歹也是世家公子,待锦姐儿也赤诚,我瞧着倒不错。”
宋怀远皱了皱眉头,心中不想与这等无知妇孺多说,但念在刘氏是他的妻子、锦姐儿的母亲,又耐着性子解释了两句:“太子殿下已经打算收回兵权,日后靖西王就是一个徒有其名的空壳子王爷,锦姐儿嫁去有什么好。”
男人和女人在挑女婿的时候,眼光是完全不一样的。刘氏反而很满意“靖西王府式微”这一点。“便是没有实权,好歹世袭罔替的爵位还在,拿着朝中的俸禄,过闲散王爷的日子,又不必上战场拼死搏杀,有哪里不好?我也不稀罕锦姐儿大富大贵,只要她这辈子过得顺风顺水,我就安心了。”
宋怀远今日只是来跟刘氏知会一声,万没有想到刘氏还想跟他对着干。心里渐渐不耐烦了,脸色也没那么好看了,冷冰冰道:“锦姐儿将来定是要高嫁的,她的婚事你不用管了,我自会好好衡量。”
刘氏又好气又好笑,“你想怎么安排?不就是像嫁慧姐儿那样挑一个助你高升的女婿?侯爷,你就放过锦姐儿罢,还有一个墨姐儿供你盘算呢。”
宋怀远神色尴尬,还有几分被点破的恼意。当下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道:“锦姐儿墨姐儿有嫡庶之分,如何能相提并论?”
刘氏忍无可忍,尖声喊道:“你也知道锦姐儿是你的嫡出女儿!”
宋怀远如今得势,每日迎来送往的不是上赶着巴结他的人,就是笑脸相对的同朝官员,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被人当面吼过了。时值盛夏,他听着外头一声连着一声的蝉鸣,无端觉得烦躁,“泼妇。”
十几年的夫妻情义,娇宠着养大的嫡女,到底比不过宦海挣扎的男人追名逐利的野心。
宋如锦一边临摹字帖,一边问道:“疏影,什么时辰了?”
“未时还差了三刻。”
宋如锦把笔搁下,蹬蹬蹬跑去了卧房,“到时辰了,该歇午了。”
疏影心知她躲懒不肯练字,也不拦她,细心把桌案上的笔墨纸张收拾好,又替宋如锦放下床帘。
“姑娘睡醒可要用些茶点?昨日四姑娘她们做了冰碗,又解腻又消夏。”
宋如锦想起昨天宋如墨捧着瓷碗津津有味的模样,顿时眼眸一亮:“要!”
因心里念着凉点,宋如锦没睡多久就醒了,自己乖乖地穿好衣服,脸上还留着红通通的竹席印子。
几个姑娘一起坐在树荫底下乘凉。
宋如慧亲事已定,如今安心待嫁,平日除了和宋如锦一道温书习字,已不大和姐妹们一起玩了。所以现在一起坐着吃点心的,只有剩下的三姐妹。
疏影是家生子,自小就被遣来服侍二姑娘,名为奴婢,实为玩伴,素来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做的冰碗只是简简单单的甜瓜蜜桃浇上糖水,零星撒了几个莲子。而宋如墨吃的冰碗还有鲜杏仁、藕片、菱角,此外还放了一小片荷叶点缀。
于是宋如锦一边吃一边眼巴巴地望着宋如墨,顾眼不顾手,一不留神,咬到了一口莲子心。
宋如锦苦哈哈地皱起一张脸,委委屈屈地控诉道:“疏影,你忘记给莲子去心了!”
疏影一脸正色:“我是想着暑气重,特意没把莲心去了,姑娘吃着也能清心安神。”
宋如锦说不过她,转头直勾勾地望着宋如墨,双手合十做祈求状,娇憨道:“四妹妹,你能不能分一点冰碗给我吃?”
宋如云笑了起来:“二姐姐你好馋啊。”
宋如墨迟疑了一下,似乎在考虑什么,旋即站起身,浅浅笑道:“二姐姐这么客气做什么,我让丫头给你重新做一碗。”
说罢,摇着团扇走回了自己院子。两刻钟后,便捧着一份卖相极好的冰碗过来。
宋如锦伸手去接,“谢谢四妹妹,改日我也请你吃好吃的。”
宋如墨手一避,不自然地笑了笑,“对了……莲子好像没去心,我去换一碗来。”
话没说完就匆匆忙忙地转身,步履飞快。
宋如锦馋到现在,哪里还等得住?连忙叫住宋如墨:“没事儿,大夏天的,来回走动又热又麻烦,我吃的时候注意着点就行。”
宋如墨的脚步微微一顿。她抿紧了唇,低头自语了一句:“是二姐姐自己要吃的。”背过身,一步步走到宋如锦跟前,把冰碗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