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宝是第二天一早回来的,不止自己回来,还带了俩社会上的盲流,一进胡同就在四处让烟。
显摆阔气。
按理来说,胡同里有居委会的大爷大妈们瞅着,是不准社会上的盲流随便进来的,但程大宝四处让烟,大爷大妈的叫着,就把人给带进来了。
“不就公厕吗?我让我这俩兄弟包了,狗剩,你负责淘粪,金换,你否则送粪,从今往后,我保证咱燕支胡同的公厕是咱全清水县最干净的。”
“事儿就这么办,也该叫这胡同里的人都知道我儿子是发了大财的。”何向阳跟老太君似的坐在台阶上,摇着蒲扇说。
程大宝招呼着狗剩和金换俩去淘公厕,打扫公厕了,登上梯子,还得看一眼隔壁。
不看不知道,一看就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
陈月牙今天焕然一新,穿着一件崭新的小白线衣,线衣上绣着一圈儿嫩绿色的小草儿,跟超生穿的小衣服一模一样。
一大一小,俩翠生生的美人儿。
就前阵子,程大宝还在做着超生能成自己闺女,陈月牙五年替自己拼三儿子的美梦呢。
再看一眼贺译民,一身深蓝色的公安装,高大帅气,程大宝就感觉自己要长针眼儿了。
“原来的陈月牙啥样儿,咱们谁不知道,一件烂衬衣领子烂了都舍不得扔,见了我也是大娘长大娘短的,自打贺译民一醒来,嘿,大人嚣张不说,孩子也跟着狂躁,看着你妈这眼睛没,陈超生那小丫头打的!”何向阳指着自己急赤红眼的眼睛说。
几个孩子有何向阳撑腰,也得告点儿状:“大舅,我们这邻居当的可憋屈,看这我脑袋,就是给贺帅打的。”
贺帅和超生在他们一家的嘴里,简直成了两尊恶魔一样的小怪兽。
程大宝摸着腰里的中华烟,觉得自己是再也憋不住了,一把拉开院门儿出门,就把贺译民全家给堵上了。
“贺哥,抽烟!”程大宝说。
贺译民接过烟一看,中华:“大宝看来是真有钱了,这都抽上中华了。”
“以后兄弟做事,还得大哥罩着,您抽一根。”程大宝恭恭敬敬的,给贺译民让了一根烟。
投机倒把永远都不是正道,程大宝手里是有几百上千块钱,但那是倒钢筋倒来的黑钱,他要不想公安们查他,就得把公安的马屁都给拍舒服,拍好。
至少当着公安的面,程大宝这种人是不会露出自己那坏尾巴的。
贺译民已经把证据提交了,公安局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就得抓张盛了,现在程大宝越显摆,公安就越好从他们家缴钱。
不错,那就让他继续显摆吧。
一家四口转娘家,既然有钱了,桂圆精得提一罐,红糖得秤上二斤,国营商店里散装的大饼干也得买上二斤,还得给岳父买上一条烟。
给小斌和小炮,陈月牙也一人攒了一件白线衣,这就齐活儿了。
前几天全家曾经吃过一条鱼,香了整条巷子,今儿早晨,陈月牙豪手阔气,一下摊了四个鸡蛋,全家人的馍里头,一人夹着一颗油津津的鸡蛋。
“我不爱吃鸡蛋。”贺帅说。
超生撇着小嘴巴,也在摇头,俩熊孩子,居然不肯吃鸡蛋?
贺译民觉得纳闷儿,正想劝俩孩子赶紧吃鸡蛋呢,陈月牙笑眯眯的说:“不想吃就算了,小斌和小炮在农村鸡蛋可没少吃过,一会儿见了面,人家有力气能跑,你俩没吃饭跑不动,可就眼睁睁的看着人家跑吧!”
贺帅一听,回头看看超生,使劲摘了一口饼子。
本来他就是为了给小斌小炮留鸡蛋才不吃的,既然人家能吃到,那他必须也吃。
超生嘴巴比哥哥的还大,一口鸡蛋咬进嘴里,小嘴巴都憋圆了:必须吃啊,要不然跑不过俩哥哥可咋办?
不过,不等他们全家出门,在巷口就迎上了超生的大舅陈大牙。
大牙自己身上一件烂线衣,手里一边拽着一个穿着烂布线衣,其中一个的线衣都成了蜂窝的孩子。
这俩孩子,不说贺译民,就是陈月牙都分辩不出谁是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