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几十个春秋如浮光掠影,他环顾周遭,发现身边剩下的都成了小辈,他成了桌上第一个举杯举箸的人。
“今年……”老杨顿了顿,一时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到最后,只好化成笼统地三个字,“不容易。”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复杂,这话一出口,满座的老人们都沉默了。
好一会,老周先生才说:“哪年都不容易啊,要么年关怎么叫‘关’呢?”
一道一道地闯、一关一关地过,没有读档,没有重来。
得到了时过境迁、万事都后悔不及的时候,才有机会回望复盘,继而恍然大悟——
原来好多时候,觉得自己已经身在低谷,其实才刚刚进深坑。
原来好多时候,觉得自己即将飞黄腾达,其实只是抵达巅峰时轻轻跳了那么一下,很快就会落地,一路往坡下滚去。
老杨用酒杯磕了磕圆桌上的转盘,说出了祝词:“来年,就祝大家伙都平平安安吧。”
喻盟主心累地补了一句:“遵纪守法,不要惹事。”
张美珍想了想:“及时行乐?”
韩东升说:“惜福、惜福。”
杨逸凡:“还是要有梦想的,比如一夜暴富,买下连卡佛。”
闫皓在心里把“新年快乐”反复彩排了好几次,结果到了他这,还是顾此失彼地演砸了,他慌慌张张地碰了酒杯,预演了半天的话到底是忘了说。
好在没吭声的不止他一个,甘卿也没说话,她只是把酒杯往转盘上轻轻一碰,一口喝完,夹在两根手指间亮出杯底——先干为敬。
“干杯!”
窗外响起几声突兀的爆竹声,还是有不自觉的人违反禁放令,警车神出鬼没地循声追了过去。诸事不顺了大半年的于严同志作为单身狗,节假日大概率是要“发扬风格”的,没准就在那辆气急败坏的警车里值夜班。
长达四个多小时的“聊天背景音”春晚上线,年轻人们的手机开始此起彼伏地震。杨逸凡忙得五指翻飞的同时,还数次力挽狂澜,把饭桌上滑向“催婚催育催二胎”的话题捞回来。
小飞镖太危险,被周蓓蓓收起来了,甘卿难得大显身手,向熊孩子们演示正确的扎气球方法——她在晾衣杆上绑了根毛衣针,举起来挨个捅,裹着金纸的奶糖下雨似的满地乱滚。
刘仲齐愤怒地在一片“噼啪”声里说:“所以你们就是不教我功夫!我期末考试离一百二只差十分!”
屋里的喻兰川和阳台上的甘卿异口同声:“你知道高考的时候一分多少人吗?”
刘仲齐:“……”
于是客厅的话题从小孩教育转向毕业找工作,继而滑向国计民生的深渊,先是两个小朋友被公开处刑,期末成绩单给人拿出来分析了一通,紧接着,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大人们也不能幸免——大人的成绩单比较简单,只有两个科目,一个是“结婚成家”,一个是“立业买房”,很不幸的,在座诸位武林后起之秀,没有一个能及格。
闫皓作为一科也没及格的“后进生”,惨遭众多长辈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教育。甘卿庆幸自己早早躲进阳台,从地上捡了一块奶糖放进嘴里,假装不存在。
杨逸凡懒洋洋地拎着手机来到阳台,一边也捡了一颗奶糖剥开,跟人发微信语音。
“……大过年的,不要胡闹。”
“那天你不是不在吗。”
“我还给你准备礼物了呢……”
“哎……什么话,怎么就好聚好散了?”
甘卿在旁边津津有味地听了几句,只见杨总“啧”了一声,耐心告罄,收起手机不回了。
甘卿:“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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