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没什么可看的,尸体是被开闸放水冲下来的,也不是第一现场。”林法医说,“所以,还是尽快解剖来得实在,毕竟,我们从尸表实在看不出女死者的死因是什么。”
“身份都搞清楚了?”我一边穿解剖服,一边问道。
身边一个拿着记录本的年轻法医点了点头,说:“搞清楚了,男的叫罗孝文,38岁,自己开了一个文化传媒公司,专门做几个通信运营商的推广生意,生意还不错,家境殷实。女的叫战灵,37岁,以前是县青少年宫的游泳教练,后来和人合伙开了一家青少年培训机构,是小股东,但收入也不菲。”
“哦,夫妻两个是吧?”大宝问。
“不是。”年轻法医摇了摇头。
“不是?”大宝瞪大了眼睛。
“两个人都各自有家室,也各自有孩子。罗孝文的孩子今年上初中,战灵的孩子今年小学四年级。”年轻法医说。
“我的天,你是说,这两个人是姘头?十命九奸,这就有命案的可能性了。”大宝说。
“你总不能因为两人搂在一起,就给人家下了结论吧?”我说。
“大宝老师说得不错。”年轻法医接着说,“目前,侦查部门通过数据搜索,已经确定两个人确实关系不一般,因为他们从前年开始,每年都有多次一起开房的记录。哦,还有,这两个人二十几年前,是初中同学,同班的那种。”
“初中同学?初恋啊?”大宝说,“难不成还真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远香近臭喽。”林法医一边给男性尸体脱衣服,一边感叹道。
“那,这两个人有自杀的动机吗?”我说,“比如他们俩的关系,被各自的另一半发现了?”
“从目前的调查看,双方配偶应该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年轻法医说,“而且女的当过游泳教练,不会选择这种方式自杀吧?”
“也可能是假装不知道。”陈诗羽说。
“你也怀疑是因情杀人吧?”大宝看了一眼陈诗羽说,“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个战灵的丈夫。”
“怎么着,先入为主的老毛病又犯了?”我瞪了一眼大宝,开始了对罗孝文尸体的尸表检验。
尸表检验进行了很久,是因为罗孝文的尸表上,有很多损伤。除了在现场尸检中发现的胸部、腰部皮下出血和额部的挫裂口之外,他的躯体上还有不少轻微的损伤,比如双侧膝盖正面的出血、腋下的擦伤等。但是,这些损伤都非常轻微,用俗语说,都是一些皮外伤,并不能成为致死或者致晕的依据。
于是,我们只能继续进行解剖。
我们用手术刀联合切开死者的胸腹腔之后,发现死者胸腔皮下的出血比皮肤表面的范围更广,面积更大。不过这些出血也仅仅是软组织的损伤,没有伤及骨头,他的所有肋骨都没有发生肋骨骨折的迹象,胸骨也仅仅是表面有肌肉的出血,而没有骨折。
“还是轻微的损伤,就算是被打的,也是软物打的。”我说,“顶多是徒手伤。”
“可是死者身材这么健硕,手脚又没有约束伤,别人打他,他就忍着?不反抗?”大宝问。
“也许是自觉理亏呢?”我笑了笑,说。
“你看,你也是先入为主呢。”大宝反击道。
切断尸体的各根肋软骨,我们取下了死者的胸骨,暴露出了胸腔。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尸体肺部前面的红斑。
我用放大镜看了看红斑,说:“一般溺死的尸体,会在肺叶间出现出血点,叫作‘巴尔托乌夫斑’,又叫‘溺死斑’。”
“你们法医记这些名字真是厉害,我都听了多少‘斑’了?”陈诗羽挠了挠脑袋。
“不多,就三个斑比较重要。”大宝如数家珍,“溺死的叫‘巴尔托乌夫斑’,在肺叶间;机械性窒息死的叫‘塔雕氏斑’,在心外膜和肺胸膜下;冻死的叫‘维斯涅夫斯基斑’,在胃黏膜上。”
“记不住,记不住。”陈诗羽摇了摇头。
我没理会大宝的科普,接着说:“可是,这个死者肺脏的红斑,不是溺死斑,而是挫伤,因为红斑周围有明显的挫伤出血的痕迹。”
“肺挫伤?”大宝说。
“是啊,是肺挫伤的表现。”我说,“我们一般见到的肺挫伤,都是高坠、撞击、挤压所致,都是钝性暴力所致。可是,尸体的体表损伤很轻微,而肺挫伤又这么明显,只能说钝性暴力是柔韧的物体所施加的。我感觉,连拳头都不能形成。”
“那是怎么回事?”陈诗羽好奇地问道。
“这种伤,我以前也没见到过,容我想想再说。”我说,“不过,这些伤都是附加性损伤,不是致死的原因。这种程度的肺挫伤,连死者的活动能力都不能剥夺,更不用说生命了。死者的肺脏高度膨隆,肺脏表面有明显的肋骨压痕,肺叶间也可见溺死斑,结合尸体表面口唇、指甲青紫和蕈状泡沫这些征象,可以明确他就是死于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