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感想,只是盼着他能找个胆子大点的律师,我已经好久没机会亲自打官司了。”
封父反倒淡淡笑了一句,示意穆亭澈把录音保存好,随手翻了翻那个本子。
“他刚才提到了你学籍的事,路子很熟,不是外行。口音不是燕京本地人。态度嚣张颐气指使,不是下级熬上来的,应当是地方局长同级平调进京——符合这几个条件,男性,年龄在四十到四十五岁左右。没有意外的话,刚才给你打电话的应当是现在的市教委秘书耿波。”
“……”
目瞪口呆地望着封父,穆影帝几乎立时肃然起敬,心悦诚服地向大佬深深低头:“您太厉害了,比封师哥厉害多了。”
“都是他妈妈非要一味护着,直到上了高中还每天接送,恨不得连每天的食谱都要安排,结果把孩子养得单纯到一块糖就能骗走。”
一提起对儿子的教育,封父就又带了些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摇摇头轻叹口气:“幸好他的运气不错,遇到了照顾他的老师,又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路子。不然就算学了出来,也难免要一步一个跟头。”
用一块糖把小木头骗走的穆老师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毫不犹豫地用力点头:“您说得太对了,我也觉得封师哥特别单纯……”
“怎么又说到我这儿了,本来不是在说案子的吗?”
莫名就觉得老师和自家爸妈相处融洽到几乎没了自己的份,封林晚无奈地抿了抿嘴,挑了块点心塞进老师嘴里,推着人在沙发上坐下:“爸,他现在有底气,是因为他不知道您是谁。等他知道了,万一不告了怎么办?”
“我不接空头案,他如果不告,我们可以考虑告回去。”
封父几乎没什么犹豫,流畅地应了一句,抬手推了推眼镜:“他不懂法,这样的既成事实告不了诽谤,最多只能算是名誉侵权,是民法的范畴。我的专长是刑法,如果他们做原告,还有打民法官司的机会,要是叫我们来告,我当然还要按照我擅长的来。”
被满满塞了一嘴的点心,穆亭澈一时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眨着眼睛,用目光表示着对封父的崇高敬意。
封林晚有些犹豫,蹙了眉斟酌着试探开口:“但小师弟自己也说了,那个陆乔没有坏心,只是想要作弄他,不小心闯了大祸。没有主观故意,也能算是刑法的范畴吗?”
“没有主观故意?好,你来模拟被告,我现在对你提出质询。”
提到了专业的范畴,封父的目光就又忽然锋锐起来。明明还是闲适地靠在沙发里,莫名的强悍气势却已经迎面压制过去。连一旁被无辜波及的穆影帝都本能地打了个哆嗦,双手平放膝上,坐得腰背挺直乖巧无比。
封林晚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局促地垂手起身,眼中一片紧张:“爸,我——”
封父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开口打断:“首先,被告人两次被原告占有预期角色,又多次在电视剧的拍摄过程中因为原告而受到训斥,已经对原告表现出了强烈的反感意向,有没有故意伤害的理由和动机?当天晚上被导演约谈,态度十分强硬不悦,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矛盾已经激化?”
“有,是可以……”
已经没办法阻止自家老父亲进入状态,封林晚只好认真站直,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见他配合,封父才满意地微微颔首,把玩着手里的笔,向后靠在了沙发上。
“从被告人的行为来看,将烧有煤炉的房屋门窗偷偷闭锁,并在其后离开,这个行为本身就是具有人身危险性的。从事后态度来看,原告因此入院,他甚至没有对原告投注任何关心,也没有试图补救,反而联合家属试图扭曲事实,甚至威胁原告,有什么问题吗?”
封林晚眨了眨眼睛,一时居然不知道该从何辩驳起,本能地点了点头:“没有,但他一开始毕竟不知道这样会出事——”
“他不知道,有证据吗?”
封父打断了儿子,手中的笔轻磕了两下桌面:“和普通的煤气泄漏不一样,将烧煤炉的房屋门窗紧闭,有极大概率会导致一氧化碳中毒的后果。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常识,相关的新闻也屡见不鲜——除非被告之前曾经关着门窗烧过煤炉,不然凭什么证明他确实不知道这件事?”
“……”
被追问得哑口无言,封林晚终于苦笑着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我现在忽然有点同情陆乔——他大概还不知道,我爸已经把他从过失伤害变成故意杀人未遂了……”
“不过是个小演练罢了。对方又不会像你这样好糊弄,究竟要把官司打到什么地步,还要看你师弟的意见。”
封父随意摆了摆手,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穆亭澈,语气就耐心地缓和下来。
“孩子,这件事要你自己来拿主意,你要考量好。这个官司很好打,咱们想打什么结果都没有问题,但他家里的势力并不弱,又和导演是近亲,如果把对方得罪死了,你往后的路怕不好走。”
“我明白,谢谢伯父。”
看得出对方眼中的真诚关切,穆亭澈正色应了一句,起身郑重地鞠了一躬。
“你还是像之前一样叫我叔叔吧,也显得亲近些。”
望着面前的少年,封父轻轻摆了摆手,眼中竟带了淡淡的温然笑意:“如果你信得过我,这个官司就交给我来处理,我会根据你的意愿来调整结果。至于律师费,就当替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交房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