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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城以西,炎丘之上。
炎丘是一座不高的山丘,地势不险,也并不算大,但却极少有人到此,只因为来到这里的人,多半都没有再回去。
很少有人发现,翻越炎丘之后,就在那沙土堆积的另一头,有一座已有半截被掩埋入黄沙的城。
城是空城,城墙被岁月划下斑驳痕迹不知存在几何,城很大,放眼望去不见尽头,视线所极唯有与黄沙融为一体的高阁矮墙。
而如今宴夏就坐在城门墙头之上,她一手支着下颌,举目眺望,半晌方才收回视线,掌中微光闪烁,忽而现出一柄灵巧匕首。
宴夏低头用匕首在身后城墙上刻下了属于五道的记号。
她正是不久之前自靖城街头行走的女子,她先宫间一步赶到青羽剑宗,在查清南宫院主失踪的原委后便独自到了这处,一来是想尽快查清事情找到南宫院主,而来也是因为——她认为做这种事情,比长久的待在沧南山上看那些永远看不完的书卷与信件要好得多。
身侧忽而一道金芒闪烁而出,一幅画卷悄然无声的自旁展开,画卷显得有些旧,但画像上的人却栩栩如新。
那画像上的人是会动的,此时他正瞪眼望着宴夏的动作,口中不解道:“你在做什么?”
“做记号。”宴夏刻得十分专注,答得却十分随意。
与宴夏对话的是五道至宝四象图,对五道稍稍了解的人都知道,四象图乃是五道宗主宴夏的武器,这十年来四象图跟随着宴夏在整个中原大放异彩,这至宝曾经在两百多年前名扬天下,后沉寂多时,时至今日,终于再次为众人所知。
四象图轻嗤一声,又道:“你刻下记号,难不成还怕堂堂五道宗主在这城里走丢了?”
“是呀,这要让人知道可是件非常丢人的事情。”宴夏说着这话,想了想发生这事的可能,又想了想会有的后果,忍不住笑了出来,一双眼弯作了月牙的形状,“所以我得提前做好准备,不能让这事发生才行。”
四象图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真觉得自己会走丢?”
“难说。”宴夏说到这里,四象图才从她的神色间看出了认真,四象图于是也认真起来,宴夏刻好了图纹,收回匕首站起身来,这才出声解释道:“这个地方有点怪,我说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但我想这绝对值得我们先做些准备。”
四象图盯着宴夏半晌没有说话,它心里其实颇有些不是滋味。
十年的时间,它一路跟在宴夏身旁,看着一个半吊子的宗主带着个半吊子的五道一步步走过来,其间经历了许多,也收获了许多。它也常不屑似地对宴夏说起,若非是有它与宫间从旁协助,宴夏必然没有办法带领五道走到如今这一步,但现在他们已经来到这一步了。
它开始发现,眼前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遇上小事都会被吓得不知所措,言语几番还会脸红的少女了,她会考虑许多事情,也知道如何做出正确的决定,她成长得比任何人都快,这样的成长让它觉得高兴,同时却也……百感交集。
没有人比它更明白这样的成长究竟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四象图兀自怔忪,宴夏却一心观察着眼前的一切,她很快往城中一处方向道:“这里应该有不少阵法机关,并且这些阵法有不久之前被开启过的痕迹,虽然不能够确定进入其中触动阵法的人究竟是谁,但只要与南宫院主有一点关系,我们就该去试试。”
“那阵法……你有多少把握能应付?”四象图犹豫道。
宴夏托腮想了片刻,认真比划了一个数字。
四象图道:“两成?”
宴夏轻快道:“两成都没。”
四象图懒得去纠正她毫不严谨的表达方式,接着又道:“那是什么阵法?宴兰庭昔日教了你这么多,连你也没把握应付?宴兰庭是不是根本没好好教你?”
听到大爹爹的名字被提起,宴夏淡笑着反驳道:“你身为五大法器之首,不也无法破解这阵法?”
“那是我……”四象图还要争辩,却听宴夏当先又道:“这应该是魔界的阵法,不在五道的记载当中,也不在中原的记载当中,你我不知也并不奇怪。”
四象图就在宴夏说话这会儿飘到了她前方,以将这座绵阳无尽的城看得清楚一些。两千多年前魔界之门洞开,魔君和英带领众魔四处杀掠,后魔君被封印,魔族也都销声匿迹,整整一千多年,然而就在人们毫无察觉的这一千多年间,魔族成立魔门,已经在这座大漠的尽头建造了一座属于他们的城,后来魔族绵延数百年,这座城也越来越大,直到两百多年前魔门被中原五道击溃,此处才荒废下来。
两百多年的荒废并没有将这座城破坏得太厉害,甚至因为有机关阵法镇守,这座城几乎无人敢靠近,自他们所在的城门上望去,还能够看到那些城楼与房屋漆黑的窗洞。
这里实在不是个让人觉得愉快的地方。
就在四象图做出这个评价的同时,宴夏已经在往方才她所指的方向走去:“走吧。”
四象图飘在她后面紧随而去:“你不是只有两成不到的把握吗?”
“但我有十成的把握我死不了。”宴夏悠悠说了一句,却没解释自己的把握究竟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