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出身,你的才干,同殷景吾相比,便有如云泥之别!”父亲断喝,移开手指,因为力道过大,在他脸上留下鲜红刺目的五个指印。
“我虽然战功赫赫,然而入朝为官,却是伴君如伴虎,尚有恩荣衰退,鸟尽弓藏的一日,然而,殷景吾却将万古长青!”父亲松开他,语气渐渐平稳,却是说不出的冷肃,一字一字地命令他,“非但如此,为了明哲保身,你连殷家都不可以得罪!”
他已经委顿在地,却还是死死地咬牙一言不发,只点了点头:“孩儿知道了。”
父亲看他这样的神情,知道他还心有不服,一瞬间,颓圮与无力涌上这个老人苍老的身躯,他叹了口气,挥挥手:“罢了罢了,你记住,他是……”仿佛惊惧于那个无法直言说出口的身份,父亲居然住了嘴。
当时,他战战兢兢地退下,不敢再问,没过多久,父亲便告老还乡,只留他一人在京城为官。如今,距离这一幕已经两年过去了,然而,父亲说“他是……”时那种欲言又止的惊怖神情仍然深深地铭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打听多方,所有的消息都准确无误地指向,殷景吾从小出身在南离,是南离殷氏唯一的后人。这些消息合拍得太过完美,让他心生疑窦——单是殷府,不能让父亲畏惧到这等地步吧?这个疑虑堆积在心底不得解脱,渐渐成了执念。
不久之前,他终于知道了,这个消息来自凝碧楼的情报中枢追煦小筑,那个不会武功的文弱少年站在凝碧楼主的身旁,神色冷静地一字一句讲出,却让他心底掀起万丈狂澜,当场便打碎了杯盏——原来,殷景吾竟然是……!
那个蓝衣少年最后如是说:“殷神官本人不知道,因为殷清绯也不知道,但是文轩帝知道。”
沐余风得知这个消息,抛弃娇妻美眷,独困空房,辗转几夜都不能成眠。不错,以他对平逢山神官的了解,对方冷傲而可以贯通天地、俯瞰古今,是没有什么问鼎逐鹿之志的。可是,人心如逝水,人都是会变的,以殷景吾的才华、能力和人缘,一朝他褪去那身代表神术道法的紫袍而投入尘世,会在整个中州掀起怎样的万丈狂澜?
——那,对于岱朝身居高位的人,尤其是文轩帝,震荡将不亚于七年前的夺朱之战。
正文第88章中有畸人秀其九
“已经看完了。”清冷的声音陡然截断沐余风的思绪,他眯眯眼睛,却不是习惯性地为了给谈话者施压,而是在帘子卷起的一刹,耀目的光华陡然盛放,几乎压迫的他睁不开眼。
殷景吾手指微抬,无形的灵力将帘子向上掀,码得整整齐齐的百余块晶石如小山唰地凭空移出,稳稳落在沐余风面前的长案上:“你拿回去吧!”
午后的阳光投射在他冷峻端正的面容上,殷景吾紫袍无风自动,手指微屈,遥遥对着膝边横放的一把白绸伞。伞的缎面上镌刻着白蔷的花纹,和他袍角的云纹遥相呼应,而他腰间斜挂的一方玉佩晕染开温润的红光,那是上品的水翡,映得他整个人眉目熠熠,比天光还要明亮。
“已经看完了?”沐余风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满心骇然,几乎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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