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恒摸了摸耿曙的手臂,握了下他有力的手腕,说:“你也长高了,还变壮了。”
耿曙已经是成年人的身材了,他的手脚匀称,腰健有力,常年练习骑射,有着瘦削的胸肌轮廓,手臂、腿上,有着隐隐的爆发力。
方才他五指握住姜恒手腕的刹那,差点将他的手腕扼断。
他的五官轮廓也与从前大不一样了,他的眉眼比小时更深邃,在崤关下再见到他时,姜恒险些没认出来。
“你长得也与从前不一样了。”耿曙以左手指背轻轻抵在姜恒的侧脸上,小心地触碰了下,仿佛生怕弄碎了树叶一般。
姜恒小声问:“是不是没认出我?”
“不,”耿曙说,“我第一眼就认出你了。”说着,他的手指又放在了姜恒的嘴角上。
姜恒低头,看到耿曙坠在胸膛前,垂落的玉玦,再抬眼,与耿曙对视,他的面容显得既陌生,又熟悉。之所以熟悉,正因他依旧是他,他还是耿曙。而那隐隐的陌生感,则是五年后,他的模样,仿佛又投出另一个人的容貌。
“爹以前长你这样么?”姜恒怔怔道。
“我不知道。”耿曙说,“但姜太后说,我长得像爹。”
姜恒“嗯”了声,躺在耿曙的怀里,随手将他的玉玦翻过来,再摆正,翻来翻去,就像小时候玩这枚玉一般。
“太子泷竟然也有一块。”姜恒方才听耿曙所言,大致明白了,这块玉玦所代表的,是责任,也是宿命。
“把它扔了罢,”耿曙说,“我不想留它了。”
“留着罢。”姜恒疲惫地说,“你说得对,那些事,都不重要了,哥。”
姜恒抱住了他,在耿曙的怀中入睡。耿曙慢慢地闭上双眼,抬起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姜恒的头,把手搭在他的头上。
雍都,落雁城,王宫。
汁琮从噩梦中惊醒,蓦然坐起,疯狂喘气。
“耿渊——!”汁琮声嘶力竭地狂喊道,姜恒那一剑,触及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这么多年来,他常常梦见耿渊给他的那一剑,他终于来替汁琅、替大雍的王报仇了!
那声咆哮响彻深宫,刹那惊动了侍卫、太医,与他的亲生儿太子泷。
太子泷快步冲来,只见汁琮额上满是虚汗,脸色苍白,太医们围在一起,为雍王看诊。
太医又朝太子泷说:“恭喜太子殿下,王陛下已无恙,毒素清了,须得慢慢调理些时日,不可再征战。”
太子泷松了口气,坐在榻畔。
汁琮大病初愈,十分虚弱,裹着毯子,仿佛一夜间老了近十岁。
“前线如何?”汁琮沉声道,“说罢,想来已全完了。”
太子泷苦涩一笑,说道:“刺客逃了,王兄与界圭分头去追,没追上,玉璧关丢了,王兄起初落在太子灵手中,但根据探子所报,有人把他救走,如今下落不明。”
汁琮脸上现出苦涩的笑,又是一念之差,无数个错综复杂的念头,促成他抽出匕首,并将姜恒拥入怀中的那一刻……很有意思,很有意思!
“你王兄就这样走了?”汁琮已猜到了整件事的经过。
太子泷道:“父王!他拼着自己的性命,将咱们送出了玉璧关!”
“他是王子,”汁琮沉声道,“本该如此。”
太子主掌朝政,王子统领军队,兄弟之情,血浓于水,向来是雍国的传统。汁琮只有一个儿子,他不想再有人来分走这独生子的爱,甚至权力。于是耿曙成为了另一个意义上的“王兄”,承担守护者的义务。
但这一切,都被姜恒的突然到来所打破,他怎么可能活下来?汁琮算无遗策,那天骤见姜恒,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必须杀掉。
否则亲弟弟来了,耿曙对汁泷的忠心便会大打折扣,汁琮比谁都清楚,在义子心里,姜恒始终排在第一位。
他要确保耿曙对汁泷的绝对忠诚,就必须让姜恒消失在世上。
如今他倒是舍不得杀姜恒了,耿渊的两个儿子,各有各的本领,各有各的执着,若非为了他的亲生儿子,他本可不必下这个手……毕竟只要姜恒还活着,汁家便无法真正地拴住耿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