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女志愿者撕掉一块肉松芝士面包,递给旁边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孩,小孩怯怯接过,转身飞跑开。
其他志愿者见状,也纷纷分出自己的食物,小孩们起先还怕生,后来尝到甜头,都朝他们伸长了手。
校长忙上来阻拦,让志愿者们自己吃,说小孩们都吃过午饭了。
有人问小孩午饭吃了什么,那小孩低头吮着手指,小声说吃的一个土豆。
刑怀栩独自站在车边喝水,康誓庭走到她身边,轻声询问,“吃得饱吗?”
“问我还是问他们?”刑怀栩拧紧矿泉水瓶,淡声道:“这世上总有人在为生存愁苦,也总有人在挥霍生命。”
康誓庭看向那些孩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刑怀栩偏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吃过午饭,大学生志愿者和康誓庭带来的人一起往小学院里卸货,刑怀栩则带着另一队志愿者,和村长挨家挨户给老人送棉被,做生活记录。
积了雪的山路不好走,村长却是如履平地,刑怀栩渐渐跟不上,喘着粗气有些晕,就在她不慎踉跄时,身后一只手托了下她的腰,刑怀栩视线一花,抱着的棉被就被人提走了。
刑怀栩回头,看见康誓庭,她张张嘴,喉咙干涩,只讷讷说了声,“谢谢。”
康誓庭轻轻松松扛起棉被,腾出手去牵刑怀栩,“别摔着。”
刑怀栩握住他的手,默默跟上。
因为临时增加了不少物资,等全部派发登记结束,天已入夜,山上温差大,一入夜竟又下起小雪,村长怕夜间山路不安全,不让车队离开,他把自己一家老小全赶到亲戚家,腾出空家给志愿者过夜。
村长家有两间屋子,正好男女分开。
晚上九点,雪停了,同屋的女孩都挤在被窝里取暖,刑怀栩想上厕所,独自走出房间。
院子里没有灯,连月光也无半分。刑怀栩用手电筒四处照了照,回想着厕所的方位。
隔壁屋门嘎达一声响,康誓庭也举着把手电,见到刑怀栩,他笑道:“上厕所?正好,同去。”
离村长家最近的厕所在院门外左拐五十米的村道上,是个露天公厕,刑怀栩并不愿意和康誓庭同行。
“王尧说你常去寺庙拜佛,你不怕鬼?”康誓庭被拒绝,忍不住问她,“我以为信神的人,也都相信有鬼。”
“心中有佛的人,一定心中有鬼吗?”刑怀栩反问。
康誓庭又说:“上回黑夜里我没跟着你,你就栽了跟头,这回我不能再让你一个人了。”
“可我要上厕所。”刑怀栩心想那么小的露天公厕,又是夜深人静,万一水声大点,康誓庭不得一清二楚全听见?
那样的情景太可怕,比暗夜里的魔鬼还可怕,有时候,脸确实比命重要。
康誓庭见她坚决,便说:“那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你如果出了什么事,大叫就行,我听得见。”
刑怀栩本来不怕,却被他说得心虚,她清清喉咙,举着手电筒大步走出院门,沿着村道飞快前进。
战战兢兢且匆匆忙忙上完厕所后,刑怀栩返回村道,来路前后并非伸手不见五指,恰恰能瞧见些暗影,可就是这些恍惚虚无的轮廓反增添可怕情境,刑怀栩耳边刮着风,开始发憷。
就在她准备往回跑时,村道前后五六户人家居然依次亮起灯。
灯是亮黄色的灯泡光,在这样的寒夜里堪称温暖。
刑怀栩抬起头,前方村道上,康誓庭双手插在衣兜里,笑吟吟朝她走来,“虽然很好奇你害怕的模样,可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走吧,我送你回去。”
刑怀栩一路小跑到他身旁,她穿着厚厚长长的羽绒服,跑起来像只直立行走的大企鹅,“是你让他们打开灯的?”
“你不让我跟去,我只好涎着脸皮挨家挨户求人家开灯了。”康誓庭促狭笑道:“怕了吧?叫你逞强。”
刑怀栩轻哼一声,脸上带着笑。
康誓庭伸手去拉刑怀栩的手,“热的手,证明我是人不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