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是想说,你这脚属实有些惊人。”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艾叶道。
顾望舒静上片刻,几度欲言又止,没再把他推开,只怔怔看着那棺椁半晌,默然摸上来艾叶搭在肩上的的头顶,沉声道:“我不会死的。”
“我不会轻易死的,所以你不要害怕。”
“……”艾叶未做声。
顾望舒感觉那妖往自己颈窝里再深拱了一下。
“是啊,顾望舒要长命百岁。”
“好,我长命百岁。”
二人再度沉默良久,透过林木交错的洞口,眼看皎月反复被夜云吞噬再现身,碎石遍地的洞口忽明忽暗。
顾望舒不知为何胸口总是压得闷痛,心神不宁,到底推开艾叶再起身立在棺椁旁静望许久,像是看到了什么,弯腰从铁矛交错的胸口处取出一个东西。
“什么啊。”艾叶打个哈欠道。
顾望舒将那物件的上浮灰轻轻拭去:“当是个木偶。”
“逗孩子的东西。”艾叶道:“也对,他不也就是个孩子。”
顾望舒眼中沉如古井,他望尸骨静立许久,嘴唇翕动,妖从他那双深潭中窥见悲悯。
“清虚观有一古术,得借死者贴身之物入梦,见他生前最后一段记忆。不过此术法耗费法力极大,施法者梦中醒来后多半元气大伤,自身难保,需要有人在旁护法。”
艾叶顿觉不妙,一把拉住他道:“你不要闹。”
夕阳西下,山洞彻底陷入寒意刺骨的寂寥中去。
“少年惨死他乡,独身困于此地百年,生时被人当作邪祟,死后遭万人唾嫌,这世道欠他,他不安宁。”
艾叶欲语还休,他深知面前人对棺椁中少年的身世感同身受,自己无法设想那般心情,手里握得更紧一分:
“那我与你一道去,生死梦魇都进过,谁还怕这个。”
“……跟屁虫。”
“要就快点儿,等会儿鬼现了身,你我若还睡着,不被吃个干净。”
二人面对盘膝而坐,一段咒语后迷烟升起,艾叶眼皮忽沉,天翻地覆后耳边轰地响起阵崩山的马蹄声,再睁眼身子一个歪斜险些脱缰,定睛一看,自己怎骑在匹马上了?
他刚想惊叫,身旁奔上来个身着牛皮裙甲,枯褐布衣满脸晒斑的兵士,声音粗得像什么耕地的牛,一把稳住他马缰,皱眉喝道:“别走神!”
艾叶不耐烦道:“管好你自……己?”
他愣了片刻,从自己嗓子里冒出来的声儿细得像个娘们儿,赶紧往喉咙抓了两把,喉结没摸到,摸到满脸络腮胡。
艾叶:“???”
旁边那个满脸晒斑的哈哈大笑。
艾叶:“???你?”
“嘘。”晒斑那个做了个莫要声张的动作:“你我现在不过借了他人身体,别大惊小怪。”
“你就给我整个这?!”艾叶借马鬃上亮铜的配饰照出张络腮胡凶恶壮汉相,张口却是个极为不服的尖声叫嚷。
“谁知道会降在哪儿了。”粗嗓门顾望舒道:“你还得感谢这少年最后记忆不是在猪圈里,否则你我都要变成头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