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一旁的康熙都罕见地没说什么,可见对眼前这孩子能否活下来心下并不乐观。
回到宫中已是傍晚,炎炎夏日里怕是唯有毓庆宫尚还存着微不可见地凉意。从承乾宫出来,胤身上尚还留着些许药味,汀兰见罢忙使唤宫人打水过来。
沐浴过后,换上一身干净的常服。门外,桂嬷嬷很快便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担心殿下久等,奴才便先将就着做了这些………”
“无妨,正好孤也许久没用过嬷嬷你的手艺了。”特意冰镇过的金丝鱼面爽滑劲道,入口又带着些许鱼肉的清香。桂嬷嬷伺候胤多年,对对方的口味可以说再了解不过,用上的酱料也是恰到好处。哪怕胤平日并不重口腹之欲,这会儿也忍不住多用上了一些。
很快又是几日过去,眼瞧着承乾宫风平浪静,小格格也未传出过不好的消息,就连胤也觉得事情过了的时候。这一日下午,胤刚从乾清宫回来,路过西华门,却见一身狼狈的胤跌跌撞撞地从一侧宫道上冲出。
胤忙伸手,将即将撞到自个儿身上的小豆丁拉住。
“小四?”待看清对方的脸,胤不免有些惊异。
听到熟悉的声音,胤猛地抬头,却在看到胤的那一刻,本就通红的眼睛愈红了起来。然而奇怪的是,在胤难得严肃地询问下,胤却只摇了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胤握在手中的折扇不自觉敲了敲,恰在这时,几位极为眼熟的嬷嬷也相继从方才的宫道上跑出。看到一旁的四阿哥时眼睛一亮,然而待看到对方身旁的太子之时,脸色却是蓦地一变。
而一旁的胤,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愈难看了起来。
这会儿便是连一旁的小喜子等人,都察觉出了不对之处。当即周身气势一变,对着一旁冲出的几人厉声喝道:
“大胆奴才,宫道之上胆敢如此疾走,倘若冲撞了殿下,你们便是多少条命,都是不够赔的。”
“太………太子殿下饶命,奴……奴才这是奉贵妃娘娘的命令,来请四殿下回去。万万没有冲撞殿下的意思,还请太子殿下明鉴………”
话音刚落,几位人高马大的嬷嬷忙不迭跪下,砰砰砰地磕起头来。嘴上还不住地解释着什么。
“混账东西,贵妃娘娘宽厚慈和阖宫皆知,平素待四殿下更是仁爱有加,哪里会有你们这般目无尊上的狗奴才?”
“说,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胆敢攀扯贵妃娘娘?”
身为胤的贴身太监,小喜子别看整日在自家主子跟前一副笑咪咪地乐呵样,在外唬起脸还是很有几分气势的。
见对方这般疾言厉色,几位嬷嬷早慌了神。若是旁人,看在贵妃娘娘的份上自是不敢对她们做些什么,然而眼前这位,便是将他们一丈打杀了,想必贵妃娘娘也不会多问一句。
脑袋磕地更为响亮了些,生怕对方一言不合便要将他们拉出去整治。
“太………太子殿下明鉴啊,奴……奴才们当真是奉贵妃娘娘的命啊!”
果然,听到贵妃娘娘,胤原本苍白的小脸愈紧绷了许多。离胤最近的那只手,正死死地抓着对方的衣摆。然而便是如此,胤依旧没有开口。
胤见罢,心下了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伸手,将对方头上已经歪的不像样的鹿皮小帽扶正。
那边小喜子此刻正一脸冷笑:
“哦,既然你们执着这般说了,本公公倒是姑且听上一听,究竟是什么理由,让你们这些奴才,胆敢对着皇阿哥这般粗俗无礼?”
宫道上,几人各自对视一眼,刚想说些什么浑弄过去,却见眼前的喜公公一脸不耐烦。而一旁的太子殿下更是神色淡漠,只消一眼,为的嬷嬷便不由神色一凛,须臾咬了咬牙。
心道反正四阿哥在此,个中曲直太子殿下早晚知晓,既是如此,又何必赔上她们这条命去。想通了这些,为的嬷嬷登时语气利索了起来:
“回太子殿下,小格格近日身子愈不好,贵妃娘娘更是夜夜难以安。因而听闻早年太子殿下曾赠予四阿哥的玉佩颇有些不凡之处。又想到四殿下早年身子颇有些羸弱,然这些年来却是连个风寒热都无,娘娘这才动了心思,想要借四阿哥的宝玉一用………”
看着一旁胤愈紧紧抿起的嘴巴,胤便知对方所言非虚。也是这时候胤方才觉,对方放在右侧的手从方才起便死死捏着。而脖颈之上,原本佩戴者的玉坠也没了踪影………
“借?这个字倒用的倒有几分意思。”说是借,但在场众人谁都知道,若是无用,小格格去了,难道四阿哥还能跟死去的妹妹抢东西?
若是侥幸对方得以好转,不论是不是玉坠的原因,以防万一,贵妃难道还能舍得还回去?
在场众人都明白,这块玉坠一旦给了出去,日后决计是不会属于四阿哥的。
“太……太子殿下。”分明没有说什么,甚至连语气都与往常无甚差别,然而迎着对方轻飘飘的目光,为长脸嬷嬷忍不住眼皮一跳,仿佛脊椎骨都透着几分寒意:
“回太子殿下,并非娘娘不通情理,非要强取四阿哥心爱之物,只殿下您那日也瞧见了,小格格如今这般,贵妃娘娘也是………”这话说的,连素来脸皮极厚的老嬷嬷这会儿都有些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