忡怔了片刻之后,他突然发了狂似地要往府里冲,却突然被一只手拽了回去。
“韶大人,”拦住他的人,竟是柳知昧,“丞相府里现在乱作了一团,您别进去了。”
“他怎么会死?”韶宁和目眦欲裂,“他明明跟我保证过,会在这里等我回来,他怎么可能死?!”他吼完这一句之后,又摇了摇头,喃喃自语:“不行,我得亲眼看见他,你放手,我要进去。”
然而柳知昧不知对他下了什么咒,韶宁和迈了两步,便再也挪不动步子了。
“韶大人,请你冷静一点。”柳知昧劝道,“凶手已经逃逸,你是最后一个见过闻大人的人,好在你当时离开得早,又有府里下人亲眼见你离去,所以你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倘若你在这个时候又贸然进入府内,岂非正好替那凶手招揽了嫌疑?”
韶宁和怔了怔,问道:“凶手是谁,你是不是见到了?”
柳知昧点了点头:“是任箬。”
“任箬?”韶宁和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居然是任箬?闻守绎身边的那个影卫?”
“没错。”
“任箬为什么要杀他?你既然看到了,为什么不拦阻?”
柳知昧无奈地笑了笑:“我何尝不想,但闻大人不接受我的帮助。”他顿了顿,“而且,我总觉得,闻大人也早就已经怀疑上了任箬,但是他没有采取任何防范措施,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韶宁和渐渐皱紧了眉头,他回想起今晚闻守绎对他说的那些话,仔细回味起来,竟句句透出一种求死的信号。
包括他最后强迫自己帮他送的那一枚扳指,也是透着十二分的古怪,从胭脂的只字片语中,他猜到闻守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多年来积累的潜在人脉与权力全部过渡到他的手上。
为什么要过渡,不就是因为闻守绎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了么?可笑他竟然还是相信了对方的谎言!
柳知昧见韶宁和几乎陷入了自暴自弃的境地,忍不住开口提醒他:“韶大人,你别忘了,闻大人虽然死了,但伶舟还有一次重生的机会。你与其在这里哀悼死者,不如赶紧去烟月谷迎接伶舟的新生啊。”
韶宁和猛然惊醒过来——他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想到这里,他感激地朝柳知昧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丞相府一眼,便翻身上马。朝着烟月谷的方向绝尘而去。
当他回到烟月谷时,鸣鹤已经在竹屋之外等着他了,见他下了马,便迫不及待地道:“韶大人,您来了!”他那一直表情有点缺失的脸上,竟难得地透出一丝喜悦。
韶宁和问道:“伶舟他……”
“他的身子已经开始回暖了,”鸣鹤不等他问完,便解释道,“只是暂时还没有醒过来,不过我想也快了。”
韶宁和三步并作两步奔进屋内,伶舟还像几个月前那样,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只是脸色比起上一次看起来,红润了不少,也多了一份活气。
韶宁和轻触了一下他的脸,果然指尖的温度趋于正常,他轻轻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他突然将伶舟紧紧抱在了怀里,将脸埋在了伶舟颈窝处,眼中溢满了泪水。
自从得知伶舟的真实身份之后,他没有一天不陷入两难的抉择之中,在经过几个月艰难的心理建设之后,他好不容易可以正视闻守绎、接受闻守绎,甚至在心中制定了长远的计划,如何克服外在的重重困难,实现与闻守绎相伴一生的承诺时,闻守绎突然死了,伶舟又回来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行走在荆棘丛丛的崎岖道路上,眼看着再翻过一座高山就能抵达胜利的终点,却在这个时候,有人告诉他,根本不必那么辛苦地翻山越岭,绕过去就能轻松抵达终点。
这样的惊喜来得太让人猝不及防,以至于他惊喜之余还有些不真实感,甚至觉得有些脱力。
鸣鹤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韶宁和与伶舟两人,安静而宁谧。
不知过了多久,韶宁和感到怀中的那个人,微微动了一下。韶宁和顿时心中一阵紧张,睁着双眼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伶舟。
慢慢的,伶舟睁开了双眼,瞳孔的焦距涣散了片刻,然后重新凝聚起来,视线轻轻落在了韶宁和身上。
韶宁和屏住了呼吸,一时间竟嗓子哽咽,说不出话来。
“宁和啊……”倒是伶舟先开了口,他有些吃力地抬起一只手,抚上韶宁和的脸颊,“你在这里……等很久了?”
“还好……不算太久。”听到伶舟那久违的略带沙哑的声音,韶宁和抑制不住地淌下泪来。比起这几个月的煎熬,这点时间,真的不算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