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宁和眉心疑虑渐渐散去,脸上的神色也柔和了一些:“看来,你还真挺喜欢看书的,以前看的书不少吧?”
伶舟点了点头。
“喜欢看书是好事,”韶宁和对待他的态度明显亲和了许多,“我的书都堆在隔壁的书房里,你有空就自己过去看,想看哪本直接拿好了,不必专门知会我。”
伶舟又点了点头。
韶宁和又低头看了看伶舟写的那句话,觉得颇发人深省,想了想,将纸叠了起来,收入袖间。
然后,他转过身对万木道:“下午我要去一趟议郎阁,得先报个到。你和伶舟在家好好休息,晚上不必做我的饭了。”
“为什么啊?你不回来吃吗?”万木不解。
韶宁和叹了口气:“初来乍到,得主动请上司和同僚们吃个饭,这样才能和大家打好关系。”
万木面露忧愁:“可是少爷,咱们身上带的银两也不多了,你够不够用啊?”
“晚上这一顿饭应该可以应付,至于以后的一段日子……”韶宁和看了看万木和伶舟,苦笑道,“恐怕要委屈你们俩和我一起勒紧裤腰带了。不过应该不需要撑太久,月底就能领到俸禄了。”
伶舟望着韶宁和走出门去的背影,渐渐有些恍然——难怪韶宁和一直不太愿意收留自己,原来是供不起太多口粮。
他看了看自己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心里琢磨着,等拆掉绷带之后,还得靠它来挣点伙食费才好,否则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怪不得韶宁和要将他扫地出门了。
第五章
这日下午,韶宁和换上一身崭新的官服,便不疾不徐地往议郎阁报到去了。
万木按照大夫开的方子煎了药,端给伶舟喝。伶舟喝完之后,在床上躺了片刻,药效开始起作用,他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梦中,他仿佛回到了闻守绎的身体里,回到了两年前韶宁和登门拜访的那个上午。当韶宁和离开丞相府之后,他便也换了官服,跟着传令小太监匆匆进了宫。
却不想,这一次皇帝召他入宫,并非寻常君臣叙旧,而是一场危机四伏的鸿门宴。
“啪——!”一只茶盏冷不防被掷了出来,在台阶上撞得粉碎。
垂手立在门外的闻守绎,默默看了一眼那只承载着帝王十二分怒气的牺牲品,面无表情,连眼皮也不眨一下。
御书房内,隐约传来成帝与老宦官翁立善的对话,大体是成帝不肯用膳,翁立善便苦口婆心地劝,口吻像是在哄孩子。
事实上,成帝今年刚满十七岁,也就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最后翁立善劝膳失败,万分狼狈地被成帝轰了出来。看到候在门外的闻守绎时,翁立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声道:“皇上还在气头上呢,丞相大人,一会儿……您多担待些。”
闻守绎颔首会意,翁立善便自退下了。
这翁立善是宫中的老人,资历并不比席德盛浅,但他生性木讷老实,不会动脑子耍手腕,以至于处处让席德盛占了上风。
直到成帝亲政后斩了席德盛,翁立善才终于如愿以偿地接过了太监总管之位。也因此,翁立善从心底拿闻守绎当恩人看待,若不是闻守绎扳倒了席德盛,他也不会有今天的出头之日。
是以,他方才那一句话,等于是向闻守绎示了警,提醒他需小心应对。
翁立善走远之后,闻守绎才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衣冠,然后徐徐踏入书房,拜见成帝。
成帝端坐在书案之后,手中握着一支笔,一笔一划地不知在写着什么。见闻守绎进来,他只是微微掀了掀眼皮,也不出声,就让闻守绎这么跪着。
君臣二人沉默对峙了片刻之后,成帝才装作是突然瞧见闻守绎一般,惊讶地问:“丞相什么时候来的,朕竟毫无所觉。”
闻守绎心中冷笑:你折腾人的本事倒是见长。面上却是毕恭毕敬:“臣刚到不久,见皇上专心写字,不敢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