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县地处南方,十一月的天并不怎么冷。
苏棠落了水,除了喉咙呛得嘶哑生疼,了一晚上烧,其他都还好。
在床上昏昏沉沉醒来,她已经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
“水……”
她捂着嗓子起身,恍然想起那个终年骂骂咧咧的老婆子已经没了,整个破烂草屋里,只剩下她一个。
她起身套上鞋子,拖着疲惫的身体,起身倒水。
水是凉的,已经几天没上山砍柴,连热水都烧不了。
凉的也能凑合,她抱着印着大红色“为人民服务”的搪瓷杯坐在了木板床上,两眼无神。
美人哪怕在病中,那也是个病美人。
打着数不清补丁的衣服松松垮垮套在身子上,露出精巧的锁骨,往上是纤细修长的脖颈,朴素的粗布掩不住清丽颜色。
她微微耷拉着眼皮,掩住眸中的情绪。
良久,苏棠才烦躁地抓了一把头。
“太乱了。”
因为做的那个梦,现在脑子里像是杂乱的蜘蛛丝一般交杂在一起,理不清头绪。
她今年十八岁,不是孤儿,胜似孤儿。
八岁的时候,母亲被扣上了资本家小姐的名头,父亲害怕牵连,火和母亲断绝了关系,连同外公对家一起举报了外公。
那一场动荡,让她从此失去了父母。
不到一年,父亲再婚,带着后妈去县城享福,把苏棠丢在了乡下自生自灭。
她那个渣爹还算有人性的一点是,知道把后妈带走,不至于让她饱受磋磨。
从此苏棠跟着她奶奶一起生活。
她在老婆子的打骂中,勉强活到了十八岁,紧接着叔伯便开始觊觎她的婚事,总想着拿她换彩礼。
苏棠一直都过得辛苦,但她乐观,偶尔能在苦中找点糖。
可昨晚的那个梦,给了她巨大的冲击。
她竟然是一本小说中下场凄惨的女配!
等到后来她才会知道,前面十八年的惨并不算什么,因为她会一直惨到底!
笃笃笃!
外面传来敲门声。
“阿棠!阿棠,我来看你了。”
是春晓。
苏棠拖着虚弱的身体往外走,脚步虚浮。
她本来身材就娇小,如今病了,更像是一阵风能吹跑似的。
春晓只是出于礼貌没进来,其实苏棠这漏风的小木门,根本锁不上。
“春晓。”
打开门,春晓枯瘦的小脸露了出来。
“阿棠,你没事吧?”她满脸关切。
苏棠扶额摇头,“就是有些低烧,死不了。”
春晓和她一样,就是个地里黄的小白菜,底下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开始拉扯弟弟妹妹。
在家里吃的最少,干的最多,又瘦又黑,身上没有二两肉。
苏棠和她要好,是两个缺爱的女孩抱团取暖。
春晓听到她没事便放心了,从宽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薯。
“我偷偷烤的,给你带过来!”
苏棠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没收。
“是从你的口粮挤出来的吧?”
春晓舔了舔干燥的唇瓣,下巴尖得一点肉都没有。
“我不饿,给你吃。”瘦削的手紧紧握着烤红薯,朝着苏棠递了递。
她抿着唇,小脸倔强地望着苏棠。
苏棠只好把红薯接了过来,掰开,一人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