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泰本来就是性情比较憨直,不怎么会说话的性格,要他像孙德或者平安这样侃侃而谈,用言语鼓动大家,收拢人心,基本上是很难做到的。
但是他却能够沉得下心去,跟这些普通工匠们朝夕相处。所以工匠们的想法和需求,也是他最清楚。
要说哪一种方式好,平安也不好判断。但是眼前这个情况,哪天要是有泰跟孙德生出矛盾的话,平安觉得,绝大部分工匠,恐怕还是会偏向他们的“自己人”有泰的。
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想到这里,平安的心就定下来了。
果然一路走过去,平安跟所有人都相处得很好。平安注意到,时不时还有人过来问平安人什么时候到,平安立刻笑眯眯的说快了,然后对方一定会十分开心的拍拍有泰的肩,才回去工作。
平安疑惑的看过去,有泰便解释道,“之前平安你不是说过,今年开春了,会派人去接了他们的家小过来吗?所以从过了年,就一直有人在打探这件事,问什么时候去接人。我想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上月便跟知州大人借了一百人马,去万州接人了。算算时间,恐怕再过几日也该到了。”
这个消息令平安大为惊讶,他没有想到,有泰竟然连这种事情都安排好了!
在收拢人心上面,他做得也不比孙德差嘛!同样是施恩惠,但是孙德的做法无非是语言鼓动,小利收买,可有泰却从人心入手,谁能胜出,是显而易见的事。
“我已经看明白了。咱们先回去吧。”平安说。
等回到了房间里,他才十分高兴的道,“你将弓箭厂打理得很好。”
有泰有些赧然的挠了挠头,“我也只是瞎琢磨罢了。”
“这些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平安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部分。如果真的是有泰自己无师自通想到的,那说不准这家伙还是个人才。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呆到深处天然黑?
好在有泰并没有这么妖孽,他还是平安认识的那个老实人。他憨笑着说,“不是我自己想的,是徐先生指点我。”
“我师父?”平安这回真的惊讶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你们去抚宁县之前。他让我帮他打了一张面具,就教了我一些东西,说是给我的辛苦费。”有泰说。
原来如此。平安记得的确是有这么回事,当时他正忙着准备从这场战争里弄点儿什么好处,并没有顾得上弓箭厂的管理,也不知道徐文美和有泰居然私底下有了这些联络。
不过平安更好奇自家师父究竟说了什么话,居然点石成金,让有泰这块木头也开了窍。
对着有泰,他也不客气——客气了有泰可能根本听不懂——直接问,“师父跟你说了什么?”
“徐先生说,你可能要走了,弓箭厂要给我管。管不好的话,你这几年的心血就白费了。”有泰说,“他又教我,要管好下头的人,那就把自己当成他们就行了。”
平安眨了眨眼,“就这么简单?”
有泰疑惑的看着他,用眼神表达了“你觉得还有什么”这个意思,让平安觉得自己受到了蔑视,而且还是智商上的。
他只能安慰自己,也许徐文美的脑洞就是刚好能够跟有泰合得上,自己就是太聪明了才不能理解。于是不耻下问,“所以呢?”
“所以我就把自己当成一个工匠,跟他们同吃同住,听他们说的话,看看他们想要啥。”有泰说,“不过这样一来,很多事我都顾不上,只能让孙德去做了。”
敢情还是他主动退让的。
不过……平安撑着下巴想了想,觉得也许有泰跟孙德这个组合正好合适也说不定?
孙德虽说也有点儿小心思,但没有用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也没有使用阴谋诡计,而是很直接的摆出夺权的架势来。与此同时,很明显他是打算接手弓箭厂,并不打算把它弄得乌烟瘴气。
这样一来,他就有了忌惮,让他跟有泰共同管理,还能形成一个平衡。而且这段时间自己不在,弓箭厂运行良好,也说明这种做法是有效果的。
唯一可虑的就是,孙德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平安不会允许别人把手伸进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摘桃子,弓箭厂对于以后自己要做的事情,具有十分深远的影响,平安绝不会拱手相让。
不过,平安其实怀疑他是皇帝的人。
之前跟他一起来的四个人里,一定有一个是皇帝的人。之前已经有两个人被赶走了,一个是五皇子的人,一个是内侍省的人。现在就剩下齐鸣和孙德。小全是赵璇的人,所以他应该不会再派别人过来,毕竟赵璇并没有那么重视这个弓箭厂。
剩下的两个人里,一个是不知道谁派过来的探子,另一个是皇帝的人。
相较于明明长袖善舞,却从始至终按捺着不动的齐鸣,平安举得孙德更像是皇帝的人。就因为有这个后台,所以他才有底气插手弓箭厂的事,而且是一定要成功的,但又绝不会做对弓箭厂有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