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重新坐了下去,慢慢的吐出一口气。
海上风暴的确是很可怕。但是这么大的一个船队,只要将船并在一起,并不是不能抵御。除非真的那么倒霉撞在台风中心,否则即便有损失,也不可能全军覆没。
“既然是全军覆没,那么消息是谁送来的?”顿了顿,稍微平静了一下,平安才开口问。
冯玉堂低声道,“宋王殿下让人送回来的消息。”
平安扶在桌上的手抖了抖。
他没有再发问,冯玉堂也没有再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坐了不知道多久,还是冯玉堂先反应过来,站起身道,“我今日过来,只是认为此事大人应该知情。”
“我知道。”平安点点头,起身送他出去。
然后便直接去了本初殿。
他明白冯玉堂的意思。这么大的事情,牵扯到的人和事太多,如果是从前,赵璨是一定会跟他商量的。
但是这一次并没有。从去年冬天生病开始算来,到现在平安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关心过朝事了。这么一想,冯玉堂说他被赵璨软禁,倒也不是无的放矢。
所以他来了,倒不是他对赵璨这个做法有什么微词,而是因为冯玉堂是他平安的人,现在平安不管事了,他们自然都有些惶惶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所以需要来问过他的意思。
假如平安决定全力支持赵璨,他们自然也就不再起别的心思,一心一意听赵璨调遣就可以了。
其实在平安和赵璨之间,本来不应该分得那么清楚。但平安深知,即便是夫妻之间,如果其中一方没有工作,没有独立的自主权,那么就只能逐渐沦为另一方的附庸。所以他才费尽心思的保存自己的势力。
但赵璨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呢?
就连平安听了这个过程,都不免相信,这段时间的一切,其实都不过是赵璨想要蒙蔽自己的眼睛,不让自己知道外面发生的这些事。
平安并不认为赵璨是要夺权,实际上自己手里也没有什么权力,就像现在,只要赵璨想,随时都可以将自己手里的一切都拿走。但是这么做根本没有必要。
不论如何,平安总归是要问清楚。
赵璨这会儿正好在休息,抬头看见平安的脸色,便立刻屏退了身边的人,走过来牵着他的手问,“这是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江南船队的事,是你做的?”平安没有迂回,直接问道。
这话当着冯玉堂的面,他没有说出来。但平安几乎已经肯定了。光是海上风暴,怎么可能只是一次就让偌大个船队全都毁掉?而且既然赵玠那边能够知道,还派人送了消息过来,说明他就在附近,那么为什么他的船队却没事?
只有一个解释。
根本没什么海上风暴,这一切都是赵璨指使朝廷的船队去做的。
目的就是要彻底毁掉江南的这支船队。
就像平安之前所想的那样,一旦船队成功的出海回来,江南的势力会膨胀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到时候朝廷可能根本压制不住他们。
这对赵璨来说,是绝对不可能容忍的。所以索性选择这个釜底抽薪的解决办法——这支船队集合了江南大半的财富,一旦损失必会元气大伤。恐怕几十年内,江南都不可能再跟朝廷抗衡了。
“是。”赵璨叹了一口气,“谁来找了你,冯玉堂?”
平安道,“你刻意瞒着我,是为什么?”
“只是不想让你牵扯进这件事情里来。”赵璨叹气,“平安,你以前说过一句话,我一直觉得很好。革命哪有不流血牺牲的呢?没有冲突,就不可能有变革。但平安你心太软了,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只在一些冲突并不严重的地方打转,始终不敢去触碰真正的禁区。既然如此,那就我来做。”
平安抬眼去看赵璨。他脸上一片坚毅,很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
他自己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缺点。说得好听是人命关天,说不好听就是妇人之仁,总是下不定决心去触碰那些真的可能会爆发巨大矛盾的区域。
显然,赵璨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索性替自己把这部分的工作做了,不让自己左右为难。
平安知道他这么做并没有什么错误。在不同的位置上,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今天赵璨不压住他们,将来对方却未必肯放过他。其实平安也没有劝说他的意思。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再说什么都没有用。只是想到这件事,心里到底不舒服。
“那么大一个船队,真的全部毁了?”他问出了自己最关注的问题。
赵璨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就知道,平安你最心软,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人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