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翼哈哈大笑:“你这话说得好,不愧是在京城里厮混过的胡太医,拍起马屁来,都比别人有水平,听着不让人恶心。”
胡君荣腆着脸道:“这也是分看谁的,也就是小先生你,换做别人,想要我胡君荣上赶着说上一句好话也不能呢!”
看着这厮,穆云翼忽然想起来过去学过的一篇课文《孔乙己》,便问:“胡太医,你真的是太医么?”
胡君荣露出自豪的神色,原本弓着腰跟在穆云翼身旁边走边说,这回也直起来一些:“那自然是真的,我们家祖传的医术,自宋朝时候,便是绍兴府一代的名医了,还被请到皇宫里,给宋朝的小皇帝看过病,本朝□□皇帝打天下的时候做了军医,随军北上,后来就在这望城县里落地生根,原本我们家在城北还有三百亩良田,可惜后来家里出了事故,全都变卖了,只剩下这么一点子房产,也在我手里没了。”说到这里,他还颇有些伤感,“不怕小先生你笑话,我们胡家的医术,就是我太爷爷最高,当时做随军郎中,从南到北,什么伤病没治过?不说甚至有时候母马产驹子,兽医不够用,都找我太爷爷去呢!后来我爷爷的医术就比我太爷爷差了些,我父亲又比我爷爷差了不少,除了骨科之外,全都荒废掉了,等到我这里,自然又差了一等。”
穆云翼道:“你既然是太医,因何当日连青萝一个小小的腹泻也治不好呢?”
胡君荣登时涨红了脸,又有些颓唐:“我又不知道那孩子竟是个玩物,之前已经被整得气血两亏,因此吃了两片西瓜就成了那样,那位陈大少爷又要我务必尽快将人治好,我就下了两剂狠药,哪知道那孩子身子受不住……其实医者仁心,我又哪里会故意去害人,不过那孩子心火、肝火、胃火俱都炽盛难消,肺气弱而脾风发,肾水枯竭……”
他说了一大通医学上的术语,听得穆云翼根本听不明白,不过倒也好笑:“你要是真的那么厉害,也不会被人关到大牢里,几乎被打断了腿,还是你过去心术不正,不懂得积德做好事的缘故罢,你在京城里头,不也把人家的孩子给害死了?我就是很好奇,你是拿了人家的钱呢?还是医术本来就不中用呢?”
这胡君荣的样子难堪至极,就差说出“跌断”的话来,红着脸央求穆云翼不要说,穆云翼看他这样,也不好再欺负他,另说了些别的,不过捧了几句,胡君荣就又固态萌发,恢复了皇家御医的款儿来:“三郎真是天纵奇才,我教的他那些东西,一遍就能记住……”
穆云翼接口道:“谁要你教东西了?以纯哥是信不过你的为人,怕你再黑心坑我的钱,昧了我的钱倒也还好,若是再把哪个百姓治死一个,好事也成了罪过了!”一句话,把胡君荣再度打回原形,又红着脸,颓丧起来。
一路说笑着,出了东城门,来到灾民营地,望城县一共接收了一千多灾民,娄县令让他们在怪松坡下面安置,这里的山早都被各家买去,县里头拿钱买一些,再各家摊派,捐出来一些,凑足了木料在这里搭建了几百个木屋,形成村落,被称作万福村。
三人先去了治过的几户人家,看看伤势如何,那些人俱都千恩万谢,活佛菩萨地念了好些。
这些日高以纯和胡君荣几乎日日都来这里免费行医,间或赶上天气好,穆云翼也跟来玩,大家都是知道的,因此他们一到,村里头立刻就都传开了,家里有人受伤的,就会主动来请。
先是一个被热水烫到的女孩,腕上一溜水泡,破皮流水,高以纯已经是轻车熟路,先用熬出来的药水清洗干净,涂了烫伤膏,再用开水煮过的麻布条缠上包好。
整个过程当中,胡君荣一直在旁边看着,高以纯不用他,他也乐得清闲,反正治一个人,他便有一个人的钱拿,他到时候也想过以后高以纯医术高了,会不会把他踢开,不过觉得高以纯怎么说也是有那么大一家铺子呢,应该不会在乎这些小钱,既然爱弄,也就由着他弄去。
女孩父母不住地说着一些感谢的话,正要出门,忽然又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过来,先看了看穆云翼,似是一怔,目光里颇有些复杂,然后向高以纯和胡君荣鞠躬:“听闻二位神医在这里施医舍药,救死扶伤,又不取分文,不知可是真的?”
穆云翼看他言谈举止,气度不凡,长得也挺帅的,不由得就多看了两眼,觉得有些熟悉。
这时高以纯已经跟他对上了话,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便惊喜道:“在下穆云舟,是昨日新从北边过来的,昨日老母忽赶重病,此刻情况危急,想要进城寻医,只是没有二位捕头的签子,进去不得,更兼囊中羞涩,身无分文,即便进城,也难求医,天幸听人说有你们二位菩萨一样的神医,肯白给穷人治伤疗病,昨晚盼了一夜,总算将二位盼来了,还请二位施以援手,救我老母一命,将来若又能为,必定粉身碎骨报答二位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