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翼接过银子,当着他的面前,让小满用戥子撑了,确实是五两,分毫不差,便收起来。
高以纯说:“我们也不想弄到这步田地,是二叔和二哥逼迫太甚,竟然要把我和元宝这点家底都谋夺了去,还说要在小年之前让我俩到大街上讨饭去,我们只是告了官,请知县老爷秉公处理,并没有在私底下另使手段对付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高学成从没见过这样硬气的高以纯,仿佛才隔了一年功夫,就不认识这位三侄子似的,而他说出这番话,就连穆云翼都有些吃惊。
高学成轻咳了一声说:“说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高字,到底是一家人。你们不要会错了意,我没说你们做得不对,我只说你到底是高家的子孙,凡事即便占着理,做得太过了,也让人讲究。况且我二哥对不住你,我可没那样过,三郎你拍着良心说,从小到大,我欺负过你么?”
高以纯道:“老叔没欺负过我和小五,不过也没向着过我们,我们兄弟俩根本就被你放在眼里过,从前是那样,以后也还是这样吧。”
高学成被他说得气往上撞,放下茶杯:“既然这样,也就罢了,从此以后,咱们恩断义绝,你只当没有我这个叔叔,我也没有你这个侄子!”说完一甩袖子,就下楼走了。
穆云翼有些惊奇地看着高以纯,高以纯看他瞪大了眼睛的模样很可爱,忍不住就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好元宝,你很是奇怪我为啥这么跟他说话吧?”
穆云翼点头道:“是啊,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冲的时候呢。”
高以纯告诉他:“我们家的亲戚是什么样的,我都再了解不过。这个老叔是个天性凉薄的,遇到事了,第一个反应就是便连累自己,当初也是你闹得凶了,他又是准备马上参加岁考的,怕把事情弄大,影响了他的名声甚至前途,才赶紧同意了分家分产,让咱们独立出来,他好用心备考。这回我看他进门时的神气,是有意要跟我们拉近关系的,日后难保不来这里打秋风,要银子,如果他是个知道感恩的也好,偏又是个凉薄寡恩的,银子给了他都不如买个烧饼喂狗,所以我才用话激他,他心又极大,成日里抱着升官发财,封侯拜相的美梦,被我两句话一说,立刻忍不住,跟我们划清界限,他那话的意思就是,以后各过各的,我们有钱了他不来挪用,将来他做了大官,咱们也不要去沾他的光。”
穆云翼听完感叹道:“以纯哥,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竟然这么厉害!不去做官真的是屈了才了!说真的以纯哥,我这个性格是做不得官的,恐怕一进官场,就得因为顶撞上级,或是得罪了人,被整治得粉身碎骨了,你却是在合适不过的,简直一句话里三个坑,一个坑里十道弯!”
高以纯笑道:“我也不成的,再说我也不愿意当官,就像现在这样就挺好。”他端起茶壶,“来,再喝一杯,这个茶里我让小满加了决明子,既好喝又养眼睛,你再喝一杯。”
穆云翼摇头:“都喝了两杯了,不喝了,再喝就要跑厕所了。”
“跑就跑呗,去几趟茅房又冻不死,快点喝了,你这几天总看书到戌时,累眼睛呢,那么好的大眼睛要是熬坏了,我可得心疼死了,乖,再喝一杯。”他不由分说,斟满一杯,亲手捧着喂穆云翼喝下去方罢,“走吧,咱们还得张罗过小年呢。”
今年的小年可比去年热闹多了,虽然说马乐、邱榔,牛元义和计家兄弟都各自回村,但高以纯有清明他们四个奴仆,穆云翼名下有云婆子和李双喜娘两个,多出来整整六口人呐。
茶楼里也进入歇夜状态,因有往年的例子,穆云翼不好跟伙计们争利,况且忙了一年了,他也想好好休息休息,并用功温书,准备明年科考,便仍按照往年旧例,小年前一天把账盘完,封了大宗的货物,剩下的茶点干果,一部分搬回家里,一部分留给安小北他们分了,以后穆云翼不会来讲书,伙计们自己出钱买茶叶点心,挣得钱他们自己分,只不过时间不再到十五,而是到正月初八就重新开业。白羽民和夏珵见有钱赚,也留了下来,等到二十七八再走,商益本想仍去说书,只是他来年也要入场,穆云翼也让他在家里温习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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