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一声骇人的嘶吼声,第一个听到的,自然是近在咫尺的孟霆璃。
不过数息的功夫,孟霆璃就率先恢复了过来,那条软趴趴的小白蛇也恢复了生龙活虎。
他现在只觉得面皮烫,胸中堵着一口闷气,只待找个人好好泄,但冷不防一抬头,就看到一幅恐怖的画面。
唐天磊的状态仍旧十分凄惨,双臂下垂如同两坨烂肉,整个人都佝偻了下去,脸上鲜血横流,只有那一双眼,透露出残忍嗜杀的光芒,落在孟霆璃眼中,险些以为,自己面前是一头野蛮嗜血的人形怪兽,正待择人而噬。
“别,别,这位唐小哥,咱不就打个架嘛,你别现了原形啊,大不了我让你两手总可以了吧,要不我们改日再打?”
孟霆璃平时虽然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但却是个有眼色的主,一向不会打没把握的仗,这一次出手就是看中眼前的年轻人实力地位,软弱可欺,又连番大战,正是虚弱的时候。
平生第一次,孟霆璃除了在面对自己的“大哥”,也就是那个向来秘不示人的白龙会会之外,会在面对一个同龄人,甚至是实力不如自己的同龄人面前,感到一丝害怕。
这绝对不是强弱的问题。
之前那一击,实在是吃了毫无准备的亏,若认真与唐天磊打上一架,他未必会落入下风,只是眼前这一幕,太过诡异,又加上受了伤。
孟霆璃也是突然感到,自己的情绪被人为的干扰了,一抹名为恐惧和畏怯的感觉,悄然在自己心中蔓延,他下意识地以为是在一边观战的胜湘莲见势不妙,终于出手干预了。
但仔细一想,又感到不对,他对于胜湘莲的实力是再清楚不过的,作为一个出了名的刺头,他与这位主人家可是没少起冲突。
这位大小姐确实在魅术上颇有造诣,而且不囿于魅术的框架之内,而是对正统的神魂法门也有涉猎,因而在操控人心上也是颇有造诣。
但那也仅仅是相对于一般人而言,要知道,孟霆璃自己就认识一位神魂修士中的大拿,所以,对于胜湘莲的那些雕虫小技,说实话,还是着实有些看不上眼。
更不要说,自己的大哥就在一旁为自己掠阵,别的不敢说,就在精神控制一道上,同龄中人能突破那位封锁而影响到自己的绝对不多。
至少,不可能是胜湘莲。
这时,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眼前这个看似只有区区玄胎境三层的小小气元修士,其实是在藏拙,他本人真正强大的,是神魂法术方面的造诣,甚至到了足以和那位比肩的程度!
这一惊实在是非同小可,他赶忙转回头去看唐天磊,这一看不要紧,只见唐天磊整个人已经变了模样,他已经伏在地上,血脉鼓胀,肌肉隆起,仿佛随时要爆开一般。
于此同时,一道漆黑如墨的烈焰,在他身上腾起,熊熊燃烧,仿佛要吞噬一切。
“真魂焰!”
孟霆璃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道沙哑的声音,他知道,那就是自己潜伏在暗中的大哥,洛水云的声音,他对于所谓的真魂焰,的确是一无所知,但洛水云的语气,早已说明了问题。
不只是洛水云,许多正在暗中观察的大佬,也已经认出了这种传承更为久远,也更为邪门的神魂功法,只是相比于洛水云的惊诧,他们显得更为淡定,仿佛早已知晓的样子。
而更多的人,则是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眼前这个小子实在是给人太多惊喜,秒杀一个杨谅还不够,逼退朱天蓬已经足够惊艳了,如今还要正面战平凶名赫赫的孟霆璃不成?
但外界的一切,早已不在唐天磊的感知中,此时,他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似梦非梦,似真实非真实,又不是当初来到精神世界中的感觉。
他就像突然被塞进了一个个空壳子当中,双眼能看,双耳能听,身体能感知,但却不能操控,他就这样,仿若真实地经历了一段段人生。
有忠心不二的臣子,因为遭到君王猜忌,宣召入朝,却被当场剜心而死。
有驰骋疆场的猛将,被自己人出卖,深陷包围,左冲右突,浑身浴血,万箭穿心而死
也有腰缠万贯的富豪,却被自己的儿女联手谋害,夺走家产,流落街头冻饿而死。
更有衣着褴褛的民夫,被征服苦役,在监工的皮鞭和担子的重压下劳累而死。
一场场,一幕幕,都是一段段真实的人生,或是辉煌光鲜,或是悲凉凄苦,但不论如何,最终都难逃一死。
不知过了多久,唐天磊终于又见到了那熟悉的一幕,高耸入云的摘星楼,大兵压境的城池,四面燃起的火光,这一刻,都成了可有可无的布景。
唐天磊身着一袭华丽的袍服,纯金打造的王冠掉在地上,披头散,站在窗边,眺望着自己的大好河山,却终毁于一旦,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任凭烈火舔舐着木质的高楼,一路烧到他脚下,烧到他全身,状似疯狂地在烈火中纵情高歌,酣畅起舞,直到烈焰吞噬了一切,才从灵魂深处喊出那一句。
“朕,不甘心!”
“是啊,我,也不甘心啊。”
最后那一声,是唐天磊悠悠的一叹,非是经历了这一幕幕悲凉人生的有感而,而是真正自自己内心的呼喊。
二十余载人生,亲人不在,知己寥寥,因时常入梦,常受冷遇,这一切的一切,本该在自己踏入修行路之后,一朝改变,却在片刻之前,被人冰冷的话语和狂傲的姿态,重新打入谷底。
他怎能心甘?
怨恨、不屈、张狂、悲痛……一种种负面情绪涌上心头,仿佛在他心上放了一把火,而那火的名字,就叫做愤怒!
只是如今,这把无形物质的烈火,却要跳出唐天磊的胸膛和脑海,烧到现实中来了!
他缓缓睁开眼,紧紧盯住眼前的孟霆璃,这把真火,显然,就要烧到第一个倒霉蛋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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