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七随之道:“他醒了?”
沉稳如宿七,言语中也有隐约难辨的情绪。
他早已经看了方妄的信,应早知慕疏凉醒了,但他如今这样询问,云衿便知道他要问的不是“他是否醒了”,而是“他是否还在”。
云衿默然半晌,轻轻摇头,胸腔里传来的声音仿佛并非自己的声音:“师兄不在了。”
又是片刻的静默,静默之后,宿七垂眸道:“你回去吧。”
“盟主保重。”
一夜战斗过后,晨光再次升起,天罡盟与受伤的乾元峰弟子们远远目送,云衿驾着马车再次踏上回往空蝉派的路程,马车掉头间,又听得身后宿七声音平缓而来:“你若愿等,或许有一天,他还能回来。”
这话被细碎的风碾压着,传入耳中的时候还有三分模糊,云衿骤闻此言,胸口倏然涌上一阵悸然,她当即驻马回头,遥遥看向说话之人。
人群当中,宿七微垂双手,衣摆飘拂,沉眸静立,眸中别有山水。
过去的事情要如何才能改变,逝去的人要如何才能回来,这天下间还没有人能够给出解答。
这句话就像是穷途末路一声毫无意义的安慰,但这一瞬,云衿选择相信。
。
空蝉派居于雪峰之上,是马车所到不了的地方。离开大道,云衿放了马,舍了马车,然后一个人背着慕疏凉踏上了山道。
这条山道她走过无数次,却从未觉得如今日这般步履沉重,她一步步踏在积着薄雪的青石之上,在一片空寂的山风中,将自己的过往从记事开始回忆起来,十六载岁月漫长,留下的大多却是匆匆,她才惊觉那本以为苦难沉暗的人生,都抵不过与慕疏凉七日的相处。那人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随即,潦草落幕。
那人的人生原本就是如此,短短二十五年,提前耗尽所有心力,徒留给旁人无数念想。
然后她开始忍不住笑了起来。
慕疏凉还趴在她的背上,和当初在瀛洲密道时候一样,那时候她在密道当中,只盼着能够赶紧走完,赶紧到达他们想去的地方,如今回忆起来,她才觉得,若那一条狭窄的密道永远都走不完,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