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我姑母她最多想手头宽裕些,攒点私房钱,她最疼我了,不会这么对我的。”
小孙氏受了打击,只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没有落下,她依然坚持着最后一丝侥幸。
黎久薇嗤笑:“表姑娘这是当局者迷,夫人最疼的自然是她的亲生儿女,难道还能让你一个侄女越过他们去?”
“二公子也是嫡子,只是天禹律法规定嫡长子要占家业的七成,中间家里还有姑娘要陪嫁,她真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幼子长大后只能拥有不足三成产业?”
“若是大公子没有这一劫还好,她动了心思也得忍着,偏偏成了如今这样。你若再做了大公子的正室妻子,手里握着大公子的财势,她能忍住才奇怪了。”
“想来表姑娘自小就学了打理家事,可以尽力看住这一切,不被人占便宜。可这些到底只是些内宅庶务,大公子手上的生意和商队才是最要紧的,你要如何打理?”
“特别是商队的那些人,他们走南闯北,最是见多识广又重义气,表姑娘是能与他们同路行商、共抗歹人,还是能如男子那般与他们把酒言欢、如兄如弟?收服不了他们,生意和商队迟早要交出去。”
“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二公子也长大了,到时候夫人让表姑娘将一切交给二公子,你给是不给?”
“不给,二公子是你的表弟,夫人既是你的婆母也是
你的姑母,多年来他们帮你照顾病残的丈夫,包容你不好的名声和不算和顺的性情,说他们对你不好,恐怕都没人相信。”
“你若再不从,反正你在闺中时就名声不佳,这中间又一定多了不少把柄握在她手里,她只要说服老爷或是族中长辈族议,别说夺了你的掌家之权,再送你去道观清修,就是修了你都行……”
小孙氏越听脸色越白,因为眼疾影响容貌,在婚事上她从来只顾得上眼前,哪里会想得这么长远。
她一个孙家庶子所出的庶女,就连她父亲都说她将来想有门好婚事,就得靠着她这个给人做了继母的姑母嫁进跟容家有关联的人家。
容家这一代的长房在元都为官,她是攀不上的,退而求其次,她有可能攀上又年岁相当的只有容轩。
孙氏一直哄着她,说是自己也想跟继子和睦关系,等她嫁进来,亲上加亲,一定不会亏待了她。
可是她也是了解孙氏的,黎久薇说的很对,只要容轩的伤不大好,孙氏是忍不住的。
等到那时就算孙氏顾念亲情,最多也就是让她衣食无忧。虽然这样的日子也不差,可到底不是她想要的。
小孙氏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些许喜色:“可是容家哥哥不会坐以待毙,他不会眼看着一切被人夺走,他也有子嗣可以继承……”
话未说完,她自己就先住了嘴,那一点点喜色消失殆尽,脸
色更加惨白。
有句话叫人强命不强,伤得这般重,随时可以被关起来养伤,到时把他的身边人都打发了,他连自己的院子都出不了,还能干什么?
何况这样的伤势定然有损寿数,万一再有人动了手脚,恐怕根本活不了那么长。
子嗣更加不能指望,就算她容得下别的女人,以容轩以后的状况都未必能有子嗣……
黎久薇知道小孙氏已然明白了:“表姑娘如今心里恐怕在想事情未必就如所想的这般,只是婚姻大事,一旦决定,再难回头。”
“真的有必要赌这一回么?赌赢了,这半生也要辛苦筹谋。等你的眼疾好了,挑一个身子康健、家中关系简单夫君不好么?何必如此辛苦。”
算计来算计去,最终得到的恐怕还未必有嫁一个寻常富家瓮多,又是何苦。
小孙氏平复了一下心绪,不大甘心地道:“果然是元都来的,见多了高门大户的阴私算计。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你是不是也该为自己想想?”
“我这样的出身尚且如此,你一个丫鬟跟着容家哥哥又能是什么下场?我看你还算聪明,不如以后帮我做事。”
“你放心,不是什么大事,你也做不了,以后容家哥哥这儿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事儿办得好了,我会给你一些钱财和一个良籍名下的小院子,再求姑母放了你的买奴契。到时候即便你还是流
放罪眷,也能去过自己的日子。”
黎久薇心说她能这么快就说出这些,又怎会挣不到这些,面上却是受宠若惊:
“我知道表姑娘心里有大公子,婚事不成,也还是亲人,日后有事儿还要请你多参详。还有夫人那边,也少不得你多美言几句。”
“昨日回来盘查了别院中的药材库,为表姑娘配置了一种用来洗眼睛药水,每日用两回即可,这就拿来。”
黎久薇当着小孙氏的面先在自己的眼睛上试了,又帮着小孙氏试了试,说好九日后再来施针。
小孙氏用了药水后,立刻便觉得视线清明了许多,对黎久薇的怒气又少了几分。勉强承认她这个很不讨喜,但还算有用。
黎久薇送走了小孙氏,长长地舒了口气。今日过后,小孙氏该是不会想要取她性命了。
她现在身份低微,还没有武功内力,最怕的就是跳出来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人要了她的命。
容元修这样的人再可怕也不会一上来就直接杀了她,遇上了还有周旋的可能,碰上小孙氏这样的,反倒可能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她刚才不想事情变得太复杂,也怕把小孙氏刺得太狠了,有些话其实还没有说。
不要说孙氏有什么心思,就是容元修也不会甘心把大半家业和势力留给一个肢体残缺的儿子,二十年后次子容青年富力强,本来就是继承家业的不二人选,根本不需要
孙氏亲自动手。
嫁给容轩的是不是小孙氏这个娘家侄女,对孙氏来说也并不重要。
容轩若是态度强硬,就是不肯接受小孙氏,换一个出身低微、性子又软的姑娘嫁进来也一样拿捏得稳稳的。
小孙氏还在为没能成为孙氏的棋子伤心难过,其实从头到尾她连颗随时可弃的明棋都当得勉强。
好在这个人算是安抚下来了,总算能筹谋一下如何在这府中安身立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