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久薇上前去一一查验,神情从惊疑到不可置信,最终只剩下挣扎:
“不可能,为了防止药材出错,每一批送过来,奴婢都会检查……做汤的时候,奴婢从来没不让人看,背后使坏的人按火候煮了汤渣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每天用的药材都有封存以备查验,要验不能只验药渣,也要看看封存的药材。”
孙妈妈又跟曹郎中使了个眼色,曹郎中毫不犹豫地道:“好,就验药材。若是药材与药渣一致,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一旁的众人纷纷目露同情,就算黎久薇什么都没有做错,原本封存的药材没有问题,从把人抓来到现在也足够将药材调换了。
药材是封存的,黎久薇刚来后厨不久,不懂这里的门道,她没有封条,那些后厨的老人手里未必就没有,要是药渣能多做出来一份,封存的药材也可以。
这会儿拿过来的一定是有问题的,这姑娘还是年纪轻,一看就没经过大事儿,这回肯定要栽。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大公子也肯定护不住她。
就有那好心的或是看在容轩面子上的劝她:“黎姑娘还是认个错吧,你毕竟不是郎中,索性大公子的身子没有大碍,弄错了也情有可原。”
“就是,听你赖妈妈的,认个错,还能从轻发落。你这个年纪,出去了也未必就是坏事儿。”
“别等闹到老爷、夫人面前后悔,赶紧跟曹郎中道个歉。”
留在容
家也最多只能给一个伤重将要瘫痪的大少爷做小,打一顿赶出去,换个主家,至少还能配个健全人。
这些人都是出于好心,也有站在一边不说话看笑话的,黎久薇梗着脖子站在那儿一言不发,看着就不服输,非要等一个结果。
一会儿功夫,药材就拿来了,揭开封条之后果然如众人所想,药材中本身就混着奇兰草果。
曹郎中整个人都抖擞起来,他指着黎久薇,厉声喝道:“黎氏,人证物证俱在,你可知错?还不跪下。”
“你明着用骨锵入药,其实是为了用奇兰草果取而代之,让大公子致瘾,离不了你的食补,之后好方便你回到正院。”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机竟如此深沉。之前看你在医术上有些天分,想给你个机会多学上一学,你还不肯,原来是想用这种卑劣的小聪明重新回到大公子身边。”
他看向容轩,“大公子,这样的小人不能姑息。老朽也不逼大公子,若是你还要顾全和她之间的情分,不将她送到主宅或是官府处置,也可依照家法。”
“将她重责五十大板,赶出府去,再不许她入容家半步。”
黎久薇不曾在府里结怨,施行的人不会奔着要她的命去,可纵使如此,也足以将她打成残废。
不知内情的人只想着这姑娘后半辈子算是毁了,腿被打瘸了,想找一个好一点的主家为奴是不能了。
就是将来想找个正常人家嫁了
都难,谁家会无缘无故娶个不良于行、干不了活儿的媳妇?
知道内情的只有李成和几个护卫,李家另外两个兄弟已经被送走了,剩下的几个并不知道旁的内情,可曹郎中想收黎久薇为徒不成的事儿他们都清楚。
谁让曹郎中之前嚷嚷得太大声了呢?
这些人都觉得曹郎中够无耻的,想让人家姑娘给你治伤你就好好说,不说别的,你是看着大公子长大的,就算这回治伤的事儿惹了大公子不满,从前的情分还在。
你好好跟大公子说,人家姑娘再受宠也还是容家的奴婢,纵使不愿意,大公子发了话,她也不能不给你治。
偏偏要玩儿这些阴谋手段,算计一个小姑娘。
至于容轩是否中了药,除李成之外,倒是没人知道,他们对这件事是有些疑虑的。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日常用跌打损伤和活血化瘀的药是家常便饭,多少也懂些用药的原理。
他们一方面担心容轩会不会真离不开那东西,另一方面又觉得喝了几口汤而已,不至于。
要真有那么强的效果,放的量一定要够,那样的话,汤里不可能闻不出味道。
刚刚查验的时候,他们都闻过了奇兰草果的味道,之前夕荷送来的汤也都是他们轮流送到屋里去的,反正他们是没闻出来里面有足以致瘾的奇兰草果。
这些人的余光就开始往容轩的方向瞟去,想着若是没有把证据拿出来,或许大公子还能护
着她。事到如今,大公子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吧。
恐怕这回黎姑娘是留不住了,等受了刑再流落在外,恐怕是不得不沦落到曹郎中的医馆里去了。
一辈子怕是只能留在那里,一身医术也不再是自己的,还有再是瘸了也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曹郎中这老小子那方面为人倒还可以,可他那儿子就不好说了,八成得被那家伙霸占了去……
容轩用帕子掩嘴咳嗽了两声,垂下黑如云墨的眸子道:“一个小丫头熬了道汤,她也没逼着我喝,这怪不到她头上。最多就是学艺不精,弄错了药材,曹伯言重了。”
“今日这么多人在这儿,还想请曹伯给我个面子,就算了吧。”
正值秋日,树上的叶子随风飘落,容轩一袭白衣,右手以肘支在轮椅的扶手上,手上一方丹青水墨的帕子掩着嘴,眼眸低垂,面色发白。
落叶被风吹到屋檐上,有零星的几片落在他的身上、膝上盖着的雪貂镶边大氅上,因为伤病,他的身形比从前瘦弱,此情此景硬是生出了一种神仙般的姿态。
黎久薇对曹郎中的废话没兴趣,看着容轩反而有些呆了,没想到她一个千年的狐狸竟然都觉得他比她还狐狸。
回头要算算动了色心会不会被扣功德,要是扣,她以后可就要小心了,省得入不敷出。
对这样一个冰美人……啧啧,她真是不忍心事事让他冲在前头。
黎久薇沉吟了
一下:“大公子不必如此卑微,为了给奴婢说句公道话就像曹郎中低头,药渣和封存的药材并不能说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