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布,久薇姐姐一定没有用过,我这个是加了盐的。咱们西绥走商路的多,盐粒容易受潮,也容易弄撒了,就有人效仿前朝,将盐和醋弄在布上,煮东西的时候剪一块儿放在锅里一块儿煮。”
“这样好存放,就是味道不如鲜盐鲜醋。我不敢拿后厨的东西,就找倒夜香的妈妈帮忙买了这个。”
“要是久薇姐姐不喜欢,回厨房去热也成,就是外面风大,别冻着了。”
奴儿细声细气地说道,说完怯生生地看着她。
黎久薇想着这个醋布,她真是太久没到这世上走走了,竟然不知道她错过的这些年里,居然还出过这种东西。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站了起来。
“奴儿,你来这儿之后,后厨有没有给你新的襻膊和围裙?或者你有没有看到这些妈妈、姐姐总是换新的襻膊和围裙。”
奴儿想了想:“我的襻膊和围裙都是旧的,都是之前别人用过的。别人的话,余妈妈和个别管事儿的妈妈用过新的,但也不多。”
“不过,像是之前也帮我说过话的那位冯妈妈就说过,旧衣裳已经磨软了,穿着舒服,不像新的支棱着别扭。兴许他们有新的,只是不爱穿也不一定。”
会有人不爱穿,但不会这么多人都不爱穿。
我回厨房给你热,看你也没那么快睡着,等会儿给你端回来。”黎久薇火急火燎地出了屋子,快步朝着后厨的库房走去。
账册上隔三
差五地就有笔银子用来更换襻膊和围裙,甚至这样的记载之前就有,哪怕是容家的主子不曾住在别院的时候,也有这样的开支。
襻膊和围裙一样是用布料做的,难不成就像奴儿说的醋布那样,上面浸了什么东西?
为了后宅这点儿阴私之事,手段百出的多了,能这么钻营的还是少。
进了库房,黎久薇反手就将门从里面插上了,这才去柜子里翻找。
对一个后厨的库房来说,这里的衣裳和布料确实有点儿太多了。
黎久薇翻了一阵儿就翻出了好多,有一部分就是寻常襻膊和围裙,没有异常,另一部分却不同了,每一件的末端或是下摆处都浸了药材汤汁。
她不知道这些东西具体是什么时间运进来的,只能从款式、颜色和工艺的成熟程度判断大致的先后顺序。
最后她拿起看起来和她之前穿的衣裳布料和针线最相近的一条襻膊嗅了嗅,又弄了点水在上面,用手指蘸一下舔了一下,一股带着甜腻香馥之气的味道散了开来。
“就是这个。”
她不会忘了那一晚的狼狈,也自然不会忘了这个味道。
她想像着余王氏在灶台前煮粥的时候,假装没有留意到襻膊垂下的底端浸在粥锅里,算着襻膊里的药液差不多都煮到了粥里之后,再假装才发现,把襻膊底端拿出来。
之后回去就洗了,甚至烧了,库里还有这么多,回头换条新的就好,半点痕迹不留。
聪明,太聪明了,这还只是后厨的一个仆妇,余王氏真不该在这儿管后厨。这手段,就是进宫去也能玩儿得转。
黎久薇不知为何这儿还留一条加了这种药的襻膊,想来就算不是用来害她的,也是要用来害另一个女子给容轩投怀送抱的。
她想了想,将这条襻膊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藏了起来,换了一条同样花色却未浸药的放在原来的地方。
空间里没这种药,有现在也拿不出来,她打算趁着给余王氏熬制伤药,配一剂味道相似的药出来,再把这一条浸上。
这样如果余王氏想起来要销毁,也能保下原先的那条当证据。
第二日,黎久薇去药房给余王氏新熬了外敷和内服的药,又亲自给她送去,顺便换药。
药理阵痛的药材已经加够了,余王氏还是疼得惨叫连连,连眼睛都因为疼痛快要睁不开了。
“余妈妈,你这儿疼得厉害,奴儿那丫头也不遑多让,昨儿疼得嚎了一夜,我瞧着是腿断了,还得一阵子才能好。”
“我也没敢给她治,这不是还有余妈妈的面子在么?过几天在给她治,将来让她好了也是瘸子,这样才算是给你出了气。”
黎久薇趁着余王氏疼得呲牙咧嘴,一个劲儿地把奴儿形容得很惨,尽量给奴儿争取点儿轻松日子。
余王氏想着打板子的人也犯不上得罪钱管家,自然一向也对她没有阳奉阴违过,当下不疑有他:
“便宜她了,把
我害成这样,要不是怕老爷夫人怪罪,三十板子怎么能算了。黎姑娘跟她住一块儿,可得替我盯着她,别再让她做出出格的事儿了。”
“等她能下榻了,就让她来伺候我,昨日她可是答应了要服侍我养伤的,你也听到了,可不能让她赖账。”
“一定一定,她一好,我就让她来。”
黎久薇满口答应,心里想的却是能帮奴儿拖多久就是多久。
等到余王氏好起来,等到其他人想起这件事儿,日子也就过去了。
余王氏内心里却不这么想,她的儿女不在通元城,不是有差事,就是远嫁,眼下正是要人伺候的时候,也实在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她伤得太重,半个身子整层皮差点儿都要脱落了,服侍她要格外小心才是。
这些个平日里依托着她的仆妇和管事儿的,到了关键时候一个都用上,人家怕处置不当,在延误了她的伤情,谁付得起这个责任?
“你让她早点儿过来,也省得你受累了。”
黎久薇应了,像是几次都要开口,又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似的:
“余妈妈这伤要是养到能继续当差,少说也得四五个月,这中间后厨没了管事儿的,要是乱了可就麻烦了。你肯定得指个人出来,暂时管着后厨的事儿吧?”
“你想顶我的位子?我说,黎姑娘,你这心也太大了。就算你有一手好医术,这也是后厨,不是药房。”
“你年纪又小,
又是刚来的,不是家生子,甚至连西绥人都不是。就算我把你推上去,你能服众?”余王氏忍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