鹂娘一直在乐坊里。
清莺曾想过要给她买一座宅子,让她安度余生,但是被她拒绝了。
她真的很喜欢弹琵琶,也不愿意再去依靠别人而活,她说要靠着自己的双手挣来的钱用着才能安心。
她说清莺并不欠她什么,过去还因为自己没有为叶凝看顾好清莺,她觉得有愧。
清莺没有强求。只是私下里找到邹家,想打他们搬离都城,往后再也不能去打扰鹂娘。可是她到邹家的时候,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她当时并没有深究,如今想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曾以为这缘分该是尽了。往后她处在宫墙之内,与鹂娘应当是很难再见一面的。
此刻,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子。
与初见时没多大变化,依旧是冰肌玉骨的模样,带着江南女子的温婉柔美,双目无神地落在别处。
她问道“皎皎,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这样的外表,的确具有很强的迷惑性。
清莺心想。
她扯了扯唇角,缓缓道“鹂娘,我打听过了,这家乐坊是不会轻易签活契的,除非,你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鹂娘神情不变,语气淡了几分,“你来,是想知道什么?”
“前几日,余月来找过你。”
“是来过,但没一会儿就走了。”
“你可知她后来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她只告诉我该回宫了。怎么?她还没有回去?是失踪了吗?”
清莺始终盯着她的面容,试图从中看出点什么来。
但是她表现得太正常了。
越是正常,反而越不正常。
清莺继续道“鹂娘,我知道你有听声辨位的本事,而且十公尺以内的细微动静你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坊主便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将你留在身边的。”
鹂娘的神情终于有了点变化,她道“你做了什么?”
这件事鲜少有人知晓,就连她当初嫁去了邹家,与她同床共枕的夫君至死都不知道的,如今这世上,也就只有那个人知晓。
“别急嘛。”清莺道“你知道我如今是贵妃,有些事情一心想查的话并不难。”
鹂娘抿了抿唇,朝她看了过来,一双毫无神采的浑浊眸子落在她脸上。她放在桌面的手攥成拳,道“余月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有人想取她的命,她便活不成。”
清莺紧张地呼吸都凝滞了,“是谁?”
“我不能说。”鹂娘垂下眼睑,即便看不见也不敢直视她,轻声道“她不过是个丫鬟,死了便死了,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她不只是个丫鬟!”清莺咬了咬牙,眸中的悲痛几乎要溢出来,她声音不由得沙哑“很多人都让我不要去深究,觉得她的死微不足道,那个宫里隔三差五就死个小宫女,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如此轻贱生命,我不喜欢。”
“皎皎,你不喜欢也改变不了什么,这个世道便是如此。位高权重者生来尊贵,咳嗽一声都能惊动太医院,身份低微者生如蝼蚁,死于深巷多时无人问津。皎皎,像我们这样的人,有用时是别人的垫脚石,无用时甚至被嫌弃碍了路,只要活着就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清莺深深的凝视着她,许久,终于移开了视线。
“你不说,我不会为难你,我只求你指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