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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一发之际,徐霜策立定脚步,于巅峰一瞬抓住宫惟迫至面门的指尖,以强大的柔劲化去其锋,“喀拉”脆响掰正了他脱臼的手腕,迎面一把将他拦腰扣住!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宫惟因惯性向前倾去,满心杀意如烧如沸,眼底却突然映出了徐霜策右手中指上那根细心缠绕的发丝。

只见那丝长发终于不堪厮杀气劲,无声无息地松脱,缓缓飘向了地面。

“……”

宫惟如梦初醒,呆滞的瞳孔终于现出一丝清明,挣脱徐霜策向后退了数步,然后在天旋地转中颓然半跪在了地上。

徐霜策刚要疾步上前,便只见他颤抖着一摆手示意不要靠近,闭上眼睛勉强定了定神,说:“……你快走。”

徐霜策没动:“宫惟?”

“快走,待会我就控制不住了。”宫惟一手死死抠进玉石地砖,指缝中鲜血横流,说话时咽喉也带着战栗的血气:“我不想杀你,但那个……那个声音……”

徐霜策没有离开,而是上前单膝半跪在他身侧,半强迫抓起他支撑在地上的手,在那伤痕累累的手指上一拂,大大小小的细碎割伤便自然愈合,化作了浅浅的伤痕。

他把那只冰凉战栗的手握在自己掌心,这样宫惟大半身体的重量都不由自主倚靠了过来,被他稳稳地撑着:“是谁让你杀我?”

宫惟喘息着摇了摇头,突然低声说:“徐白,我不是人。”

前日在床笫间他也这么说过,但那更多是一种娇气的抱怨,不像现在这么沉静、清晰。

他说:“我是天地间的一缕‘念’,出生就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天地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天地让我杀你,我就得杀你。还记得那年我诞生在沧阳山的桃花林么?如果当时把我捡回去的人不是应恺而是你,也许你早就已经死了。”

仅仅这么一番话,宫惟便几番控制不住神智,全身一阵阵绷紧,几欲对徐霜策近在咫尺的心脏出手,但都被他自己强行压制住了。

“十六年前升仙台上,其实我心里知道很难得手,你太强太敏锐了。但魂魄元神一直在催促我,天地万物都在催促我,我没有办法……明知不可也得硬上,就像现在这样。”

宫惟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艰涩道:“如果你还像前世那样讨厌我就好了,至少我下手的时候,能少难过一些。”

“……”徐霜策沙哑地问:“那我死之后呢,你会怎么样?”

宫惟沉默须臾,说:“我不知道,也许会回归天地间。”

仿佛一根钢针刺穿了徐霜策的肺腑。

宫惟似乎生来就跟难过这个词没关系,他总是那么风流狡黠的,轻轻松松的,对周围每个人都很好,每个人也都很喜欢他。

但那些来自于别人的喜欢,带给宫惟的都是愉快、热闹、花团锦簇。唯有来自徐霜策的“喜欢”,只会带给他无可奈何的难过与悲伤。

那瞬间徐霜策心中甚至升起一丝冲动,想就这样让他动手算了。两人互相依偎在血泊中,一同化作天地间的飞灰,从此再也不分你我,也比如今这样彼此伤害心灰意冷要强。

但天门关深渊中度开洵的那些话,又像弓弦般紧紧勒着他的心神,让他不敢松手放开最后一丝理智。

“宫惟,”徐霜策凝视着他苍白的侧脸,终于把那句话问出了口:“你有没有想过,这天地只不过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一个幻境?”

宫惟神光涣散,似乎费了一番功夫才理解他在说什么:“……幻境?”

“不可能。我为什么要做这个幻境?这世上根本不可能存在那么大的幻境。”宫惟冷白深刻的侧脸上浸透了汗,阴影中只见嘴唇不住颤抖,看起来有些神经质:“瞳术以目力所及为限,镜术以光照所及为限,除非是……除非是……”

徐霜策突然产生了某种预感,只见宫惟全身薄薄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甚至剧烈地战栗起来,语无伦次道:“除非是……除非……是梦境。”

——梦境。

这个词刚出口,宫惟整个人静了下来,像尊没有生命的冰雕一动不动盯着前方。

“梦死蝶生,梦有尽时。”诅咒般的偈语从元神深处一圈圈回荡来,犹如钟声越来越响,直至震耳欲聋:“梦生得死,梦死得生——”

杀了徐霜策。

必须杀了徐霜策——

徐霜策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宫惟?”

话音刚落,宫惟猛然挣脱了他的掌心,再度被本能中沸腾的杀意控制了,甚至不顾自己颓弱的身体:“白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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