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掌柜的死在小镇时候引起了不少的波澜,但也只是波澜而已。从最初的震惊,缓缓成了茶余饭后旁人嘴里的谈资,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不再被人提起。
如同石沉大海,激荡起最初的水花之后,大海依旧平静。
该活下来的与不该活下去的人,都得尽心尽力地活下去。
或许关于“活下去”这个话题,白马镇上唯一有言权的便是刘老汉了。
刘老汉一辈子活得兢兢业业,活得提心吊胆,活得绞尽脑汁。或许称不上是快乐,称不上是幸福,但他也终归活成了许多人羡慕的模样。
这天刘老汉就坐在房门前边望着在院子里边跑得飞快的刘麒麟,嘴角含笑。关于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刘麒麟大致是生活留给他唯一的善良。
刘麒麟手中拿着一个管事精心制作的网兜,追着一只迷路的小灰蝶满院子乱跑,脸上满是笑意。一不留神左脚绊上了右脚,刘麒麟猛地栽倒在地。
刘老汉的心便猛地揪住了,起身骂道:“你这混账小子,怎么蠢到了这么一副田地?连跑步都能摔跤?快起来,给爹看看伤到哪里了没有?”
刘麒麟抿着嘴,由着几个侍女的搀扶缓缓爬起来,又赶忙跑到刘老汉面前,拍拍屁股,“爹,没伤着哩,你莫担心。”
“叫老子不担心?你要老子如何不担心?就你这蠢驴样儿!”刘老汉检查似的往刘麒麟身上望了一圈,瞅着刘麒麟脸上那副委屈的模样,忍不住心头火气,又是破口骂道:“你还有脸委屈?你瞅瞅看你额头上的那道伤口,是不是自己乱跑摔的?”
刘麒麟低声反驳了一句,“有两个武人要杀我,我才撞上石头的。”
“放屁!”刘老汉恨恨道:“人家就是吓唬吓唬你,就自个被吓得慌不择路,还有脸怪罪到别人的身上?你胆子怎么就这么小?你看看镇子上的孩子,哪个像你这副模样?都说狗剩儿傻,可别人跟着一个外来的说书人到处跑,就没有怕过谁!”
刘麒麟不敢吭声了。
刘老汉火气未消,“别人吓唬你,你且再说说看,别人怎么不吓唬别人单单就吓唬你呢?”
刘麒麟低声回道:“他们说我是一个傻子,好欺负。。。”
刘老汉脸上的怒气当即就凝固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缓缓坐在椅子上,刘老汉眼中百感交集。
此时,忽而就只听见一声慌忙的叫喊声,“老爷,不好了!”
刘老汉瞅着跌跌撞撞跑过来的管事,“怎么了?天要塌了还是地要陷了?”
管事上气不接下气,“来了两个人!”
刘老汉面色猛然一变,“谁?生得什么模样?”
“一个年轻男子,还有一个女道士。”
没时间去操心那年轻男子是谁,只听着这“女道士”三个字,刘老汉便面如死灰。
又是一声低沉的叹息之声,刘老汉瘫软在睡椅之上,该来的,终于是来了。
那三个炼气士未曾从白马山上回来,刘老汉就知道大事不妙了。无论那三个炼气士在山上遇上了谁,怎么死的,顶上的人总会将这件事儿怪罪到他的头上。
刘老汉缓缓转过脸去望着刘麒麟,“麟儿,爹不骂你了,你且跟着管事去外头耍一耍。诺,给你一些银钱买糖葫芦吃。”
刘麒麟面露喜色,连忙接过,“哟,有糖葫芦吃喽!”
刘老汉瞅着刘麒麟这副欢天喜地的模样,笑骂了一句没心没肺,之后缓缓起身,一步一步朝着大堂走去。
管事面色担忧,“老爷。。。”
“没事儿!”刘老汉回道。
“可是!”
“怎么,连我话都不听了么?”刘老汉横眉冷竖。
管事欲言又止,最后只得缓缓拉着一脸不知所以的刘麒麟缓缓朝着门外走去。
“叔?咱们怎么不走前门?”
“前门太远了,后门近一些。”
“哦。”
刘老汉瞅着刘麒麟的背影,嘴角浮笑,转头瞅着那大堂,喝退了想上前搀扶的侍女,一步一步走去。
原先一个月心中一直记挂此事,担惊受怕,也夜不能寐。如今终于上门来了,刘老汉竟然是松了一口气,好似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大堂之中坐着两人,那年轻男子看不清颜面,那女道士倒是一直盯着走来的刘老汉,大致是三十年纪,皮肤保养极好。
刘老汉匆匆走到那女道士面前,狠狠将头埋下,“老朽有违仙姑的期望,未曾为贵宗门取得一两件福缘,罪该万死!”
“哦?”女道士的声音极为清冷,“你也晓得你罪该万死了?”
刘老汉张张嘴,却未曾说话。
“那三个废物呢?”女道士手中把玩着一件茶杯。
刘老汉只回道:“进了白马山。。。”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