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皮还算是值钱,在小镇上,赵长安将这鹿皮卖了有两三两银子。
再不肯多等候半分,赵长安马不停蹄想赶去那瞎眼老头的茶肆还了那两顿早饭钱,免得被小十六鄙视。
只是才刚怕两步,就只觉身后有一人拉住了自己,转头一看,就见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矮小男子的手放在了自己绑在腰间的钱袋之上。
那男子偷钱不成被赵长安当场逮住,自知尴尬,呵呵讪笑两声。
赵长安面色揶揄,“怎么?在这镇上向来就只有我偷别人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偷我的东西了?”
男子恼羞成怒,冷哼一声,站直了身子,右手按在腰间的三尺青锋之上,“偷,这能叫偷么?我是读书人,更是天才,能叫偷么?这顶多算借!况且,能被我借到你的头上,也称得上是你的福气!”
赵长安只觉得好笑,心说自己原先偷东西被人逮到都没有这么有底气,这人还真是理直气壮!便道:“我管你这么多,你偷别人我不管,你既然是偷到了我的头上,那我便不能坐视不理了。来来来,今日我就要将你捉拿到官府里头去,少说也要叫你挨十几大板!”
这男子有恃无恐,“莫欺负老实人,你以为我不知道这破烂小镇里头根本就未曾有官府?”
好嘛,偷东西的竟然还自称是老实人了,赵长安故作凶恶,冷笑一声,“咱们小镇里头是没有官府,可不代表别处没有!十几里外的那县城里头总有官府吧?就算是县城里头没有官府,县城附属的郡城里头有没有官府?扬州、苏州、洛阳有没有官府?再往上说,长安,官府不算少吧?”
这男子原先听着还不以为意,听到赵长安说到后面,脸色就变了。等到赵长安说到“长安”二字之时,更是稍显惧色,再做声之时,声音就小了许多,略带一股打商量的味道,“少侠,你看你说的,我不就是想借你几两银子么?至于么?再说了,我这不是还没借成么?小题大做可不好,男子汉的心胸要放宽广。虽高不足七尺,但心雄万夫!”
“得,我可是七尺好儿郎,你莫要将这安在我的脑袋上,放在你身上刚刚好!”
男子也不恼赵长安取笑自己身高矮,只瞅着赵长安的语气像是松动了,便笑道:“这样,你请我吃一杯酒,成不成?要晓得,在外边,不是谁都能请我吃酒的!”
赵长安苦笑一声,心说怎么又遇上了一个酒徒?原先是那左棠,这会儿又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得,自己这一辈子算是跟这些酒徒扯不开关系了。
那男子仍旧是高傲瞥着赵长安,根本就没有半点求人的意思。赵长安原本不想理会这人,只是忽而想起了左棠那厮,便苦笑了一声,说罢了罢了,一杯酒,撑死了也就十几钱,也碍不了自个什么事儿。
“成吧,诺,那里有个酒肆,我且带去过去!”
男子面容之上只两只眼睛泛着喜色,语气不见松动,“算你小子有眼力见儿,要晓得,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如今外来的武人一走,这茶肆之中多是本地人以及来往的行商,但总有人看不惯这一身臭烘烘的男子,忍不住讥讽道:“哟,什么时候叫花子也有钱来酒肆里头吃酒了?这可真是一件稀奇事儿!”
男子虽然穿着褴褛不堪,但心中是桀骜的主儿,听到冷言冷语之后按捺不住,冷声回道:“君笑我蓬头垢面,我笑君腹内中空。三点墨水不成文,三两义气不成兄,三分武艺不成侠,半分胸襟,九成饭袋,也敢为人子乎?”
那冷言讥讽的酒客想必也是没读过书的主儿,听这男子这么一番话之后两眼一抹黑,不晓得再说什么。旁面有一个或读过几年书的行商讥笑道:“兄台,你以为他是在夸你不成?他这是再骂你呢!”
听到这话,那酒客大怒,猛地一拍桌面,站直了身子,“你这混账叫花子胆敢再说一次?!”
邋遢男子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两步,嘴里止不住嘀咕道刁民,刁民!
赵长安走来,摆摆手,笑道:“吵个什么劲儿?有什么好吵的?都是过来吃酒的人,难不成还有什么三教九派之分么?”
酒客之中有人认识赵长安,起哄道:“赵长安,你又是过来吃茶的?可没人欢迎你!”
“方才有人吵架你不管,这会儿你来第一个,是不是闲得慌了?”赵长安冲着那人回道。
那人没再吭声,只笑了笑,朝着那怒的酒客劝慰了两句,那酒客便扫视了赵长安一眼,恨恨坐下,一口吞了一杯酒。
邋遢男子低声骂了那酒客一句没有眼力见儿的主,随即转头看着赵长安,眼神之中透着一丝异样,“你就是赵长安?”
赵长安不晓得该怎么回话才好,这段时间“你就是赵长安?”这句话他听得不算是少!这会揉了揉肉眉心,回这邋遢男子道:“你又是从何听说了我的名姓?”
男子故作傲然,“本人自有妙计。”
便找了一个空座,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赵长安拍了拍桌子,喊了一声小二!
旁面酒客寻声望过来,笑道:“原我还说你寻常看热闹你是头一个,怎么会有这种好心帮别人解围,来这邋遢男子是跟你一路的。”
赵长安骂道:“关你屁事儿?你管老子跟谁一路,你吃你的酒去吧,莫要醉死了!”
那人也不恼,只笑道:“只是提醒你莫要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当心染一身病!”
“滚吧你!”赵长安笑着推搡了那人一把,转头瞅着这邋遢男子就要起身与那人辩论,想必是“不三不四”这个字眼儿他极不喜欢。
赵长安便只得劝道:“别人开个玩笑你也要当真?若真是觉得你不三不四,怎会当着你的面儿说?”
男子哼哼一声,“那我也听不惯。”
赵长安忽而觉得自己是在伺候这人。
小二的姗姗来迟,走到赵长安身边,居高临下扫了一眼,“哟,贵客赵长安呐!今日又要几壶茶?”
旁面的酒客嗤嗤笑。
赵长安眯着眼睛笑,“先来一杯茶、一杯烧酒润润喉咙。。。。”
话还没说完,那邋遢男子便抢着道:“什么一杯酒,一壶酒!”
“好勒!”小二根本不等赵长安开口,甩着毛巾跑开了。
赵长安转头看着这邋遢男子,略微恼怒。
男子摆摆手,满不在乎道:“钱算什么?喝酒就是要喝的尽兴,喝的酩酊大醉,就算是没钱,将衣服卖了也要再来一杯!”
这话出口,旁道几个酒客大声叫好,一时之间对这男子的感观改观了不少。
赵长安揉着眉心,心说你自然是好,花的可是老子的钱!
小二提着烧酒缓缓走来,小心翼翼将其放在那男子面前,道了一句客官慢用。转头脸上笑意收敛,将茶杯往桌上一丢,茶水溅了赵长安一身,“诺,你的茶。”
赵长安勃然大怒,跳到椅子上骂娘!
邋遢男子一把揭开酒坛,闻了一口,满脸陶醉,根本就不用茶杯,直接抱起酒坛就往嘴里倒了满满一大口,随即将酒坛往桌上一砸,一抹嘴,“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