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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觉点头,“嗯。”

“其实你过来还要赶课程,我不该耽误你,但她实在太难搞了,我也没有办法。只好求你帮帮忙啦!”

他这话说得实在给面子,看来是真的没办法,才露出少有的低姿态。

沈初觉和他的交情并不深,只不过他父亲林善培曾经攀上沈家,带儿子到家中拜访过几次。对于林善培言语间毫不吝惜的赞美,沈初觉自然明白那只是场面话,不能作数。但谁又想到三年后他不得不离开香港,辗转来到澍城。人生地不熟,沈初觉只认识林家,他不抱希望地去找林善培,意料之中地被拒。

好在林锦承不介意,私下接济他,解决他初来乍到求学和安顿的难题。

他比沈初觉小几岁,言行间有种被宠坏了的骄纵轻浮,但一身少年人的爽利,不算难相处。

沈初觉答应他,帮他写“李不琢观察日记”。

那时庄佩茹和李鹤染走到婚姻末路,在家里一碰面就开始吵架,加速消耗彼此仅存的感情。他们还不关门,像是担心不能闹到众人皆知那样,声音充斥一整层楼。

从狭小的电梯厅出来,左转第一扇门是李不琢家,沈初觉住第二扇门。

沈初觉自小就不是爱凑热闹的人,每回经过往里打量时,心中满是叹息。但隔三差五总有那么一回,他看见李不琢坐在餐厅的饭桌上写作业,把身后剑拔弩张的父母当作背景,充耳不闻。

他们甚至在她背后砸盘子摔碗,把茶几上的报纸撕成漫天雪花,她依旧不管不顾。认真地拨弄计算器、翻书查找公式定理,仿佛那与她是两个世界。

于是他忍不住多看几眼。

又看几眼。

看她改短的夏季校服,膝盖露出来,沿交叠的小腿往下,白净脚趾像细腻的羊脂玉。肩头长发垂落,缠住他的目光。

后来沈初觉居然梦见,她柔软馥郁的身。体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夜里惊醒,他怀疑自己被鬼迷住心窍。

*

李不琢家里那根弦只绷了一个月,就断了,门也紧紧合上。

那天下午庄佩茹找过来敲门,焦急地说家里跳闸了,不知道停了多久的电,冰箱里的乌骨鸡开始化冻。

沈初觉便跟着去看,凭着仅有的一点电学知识判断是家庭线路短路,需要万用表做进一步检测。他给小区物业打电话,因为搬来时受林锦承特别关照,物业立马派电工上门,十几分钟解决。

庄佩茹兴高采烈地煲鸡汤,留他吃饭。

沈初觉迟疑着,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因为他发现,庄佩茹和李不琢眼梢有如出一辙的含笑风情。

除了家母和佣人,他没有和异性共处一室的经历,包括长辈,于是端肃地坐在餐桌前。

庄佩茹是自来熟,见他拘谨,坐下同他聊天。从哪里搬来,读哪所学校,多大了,家中几口人,热心肠的居委会主任口吻。可沈初觉言简意赅,愣没让她问出个究竟。

她别有深意地笑,主动说起刚离了婚,身边只有一个女儿。

“她叫李不琢,名字我起的,是不是很特别?”庄佩茹恍若二八少女,胳膊支在桌上,手捧着脸,看着他笑,“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玉不琢,不成器’,我快愁死她了。”

沈初觉纳闷,不自觉溜出声:“那不该叫‘李琢玉’吗?‘不琢’的意思就是还没加工打磨。”

庄佩茹僵了僵,脸上的笑意迅速枯萎,备受打击地呢喃:“难怪了,我就说怎么那么难教,一点也不听话,竟然犯了这种错误。”

稍微振作后,她又说:“其实最早,她不叫这个。”

庄佩茹当初怀的是双胞胎,可惜快生了才发现,其中一胎被脐带绕死了。她太难过,便没有用一早准备好的名字。

“各人有各人的命,现在想想,也许命中注定她不该叫那个名字。”庄佩茹顿了顿,看出沈初觉眼中不经意流露的好奇,朝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告诉你叫什么,除了她和她爸爸,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你知道了。”

对别人家事向来没有兴趣的沈初觉,在那一刻,靠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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