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不可能全部置办新的,那就东家一件西家两件,只要是哥哥姐姐们的小衣服,能要的都拿过来,一一浆洗干净。
还有尿布,那可是韩金茹早早就存下的,将纯棉的旧床单子就秋衣秋裤洗的软软活活,裁剪成同样大小,整齐的叠放在箱子里。
或者可以说,他们虽然没有物质条件,但却拿出了满满的爱。
可谁能想到,难产一天一夜生出来是个智障呢?
别的孩子两个月就会微微笑,而朱铭却只会瞪着无神的眼珠子看,别的孩子六七个月就会坐,会在床上打滚,拿玩具,可朱铭却怎么逗都不吭声,别的孩子一岁已经会喊爸妈了,可朱铭还是只会咿咿呀呀的乱叫。
韩金茹原本没敢想的,可周边的人哪个嘴巴都不饶人,她就算跟别人分辨,都拿不出理由来,朱铭他就是比别人运动发育落后,对外界反应迟钝,语言发育差,她气得要死,抱着朱铭哭,儿子哭她也哭,朱成功就当机立断,带了孩子去医院。
结果自然知道了,中度智障——能学会简单的手工活,但生活只能半自理。原因也很简单,出生时大脑缺氧。
韩金茹抱着儿子眼泪就不断,她一方面觉得是自己害了他,别人家生孩子怎么都能正正常常的,怎么就她这么不争气呢?另一方面是愁苦,儿子不能自理,她要是老了瘫了不能动了,谁来管他?
朱成功那时候看着比火柴盒还小的房子,看着一点不剩的存折,看着哭的眼睛红肿的妻子,再看着那个懵懵懂懂恐怕永远都不会自理的儿子,终于在踌躇了几天后,下了决心,辞职,自己干。
或者应该说,朱成功能有眼前的一切,最初的原因,就是为了朱铭。他不能用生命长长久久的陪伴儿子,只能用金钱长长久久的保证他的生活。
在这样的动力下,夫妻俩将孩子托付给了当年还健在的朱老太太,然后没白天没黑夜的干起了生意。最难的时候,想想儿子就行了,过不去的时候,想想儿子就过去了。然后,日子就一天比一天好,钱也一天比一天多。
甚至还将韩丁接了过来——连韩家大嫂那样的老实人都知道,孩子不是想养就养的,他们夫妻怎么能不知道?可如果有个兄弟,朱铭以后总会好过的多吧。家里的生意越来越好,朱铭又能吃多少用多少,拿了钱财总归会善待他的吧。
只是后来没想到,朱铭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不喜欢比他大六岁的韩丁,一见到他就大喊大叫,谁都劝不住。老太太在某天安抚好了朱铭后说,“他俩要是关系好也行,可如今铭铭一点都不喜欢丁丁,你也别说以后会好的,铭铭的智力能提高多少,他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以后怎么指望丁丁看着他呢。”
老太太劝他们夫妻,“去给铭铭做个鉴定,再生一个吧。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铭铭的亲弟妹,这样的才能对他好。”
于是,这才有了朱骜贺阳的出现。
他是带着任务出生的,他要负责哥哥的一生,他要去开创朱家的未来。
这是贺阳在朱家住了三个多月后,终于知道的历史。
贺阳还知道,朱骜做的特别好,连韩丁还有嫌弃朱铭丢人的时候呢,可朱骜从来没有过,小小的孩子带着个大大的孩子玩,任谁也不能欺负。也因此,朱铭特别依赖朱骜。再加上朱骜还特别聪明努力,从小到大,丁点心都没让朱成功夫妇操、过,这样的朱骜,谁能不喜欢呢。
就连送朱铭去南方农场,也是朱骜说服朱成功夫妇同意的,就想朱骜所说的,他肯定不能亏待自己的哥哥,可他不能时时刻刻都在身边,哥哥能自理一些,他也放心一些。
所以,从去年八月,朱铭就被送到南方的农场去学习。
贺阳原以为,朱家夫妇一直都没去看过他,搬过来这些天他才知道,他们几乎每个月都去一次。
只是因为一来贺阳的情绪不稳定,朱铭那边也需要事先铺垫——毕竟他那么喜欢朱骜,突然换了个弟弟,朱铭可不懂的掩饰情绪,怕兄弟两个开始就处不好,日后就麻烦了。
二来,贺阳也在上学,去一趟总要待个三四天,他成绩本就追的艰难,这样影响学业,也是不好的。
这些原因前者是贺阳自己猜想的,后者是朱成功告诉他的,所以他也没在意。
可如今,朱骜提出来了。
贺阳躺在床上,拿着手机瞧着那条信息。他心里明白,如果要想真正融入朱家,他就得去和朱铭接触,毕竟,如今那副担子已经从朱骜身上转到了他身上。何况,无论从血缘情感上来说,还是从他试图做的事情来说,这么一次接触,都是必要的。
所以,他回复了个“好”。
第二天一大早,他吃早饭的时候,就跟朱成功说了,朱成功显然异常惊喜,连连答应了下来,并表示等他们说好了时间,他来订机票。
可惜朱骜没同意这样的决定。他发短信给贺阳说,“我想坐火车去,我目前手中的预算是三千块,机票不够来回,可我还要给大哥买礼物,坐火车的话,符合我的预算。要不这样,你定好时间坐飞机走,我提前到,然后我去机场接你。”
他这意思是不花朱成功的钱。贺阳想那就是贺大海的,他有些偏执地问他,“这三千块是怎么来的啊。”
朱骜那边却许久没有回音,贺阳以为他不想回答自己这个问题,就心头郁闷的去干别的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朱骜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那边乱糟糟的,好像人特别多,扯着嗓子对着贺阳说,“阳阳,你有空吗?我在外面挣钱呢,想不想看三千块怎么来的,过来吧。”
贺阳哪里想得到他拿捏自己这么准,一时间有些恼羞成怒,可又有些好奇,踌躇了几秒钟,又听见朱骜在那头爽朗的笑,他鬼使神差的,就点头答应了。
老王把贺阳送到能打的的地方,贺阳自己找去的。可他万万没想到,见面的地儿居然不是任何打工场所,而是个证券公司。见他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朱骜穿着件已经汗湿的白色t恤,挺没形象的站在门口啃包子,瞧见他,就大大的摆摆手。
贺阳立刻迎了过去,朱骜就问他,“吃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