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森无奈。他不是不懂,只是不能懂,栾嘉是情窦初开、青春躁动期的少年,对这些事是好奇居多,并不明白它们失控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栾嘉见霍森非常坚持,只好乖乖去写作业。
*
袁宁送走栾嘉和霍森,就给章修严打电话报告这个喜讯。
章修严听完后眉头却没有舒展开。
章修严想起了栾嘉那天说的话。
如果栾嘉真的喜欢霍森,霍森也决定留在华国和栾嘉在一起,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栾嘉还小,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只喜欢男人——章修严其实并不歧视同性恋者,只是当有两条路摆在面前,一条很难走,一条容易走——而需要做出选择的人又是自己的好友,章修严难免会希望栾嘉选择容易走的那条路。
袁宁见章修严没说话,敏锐地察觉不对。他小心地问:“大哥你不为栾嘉哥哥高兴吗?霍森先生回来了不好吗?”
章修严想到霍森这两年对栾嘉无微不至的照顾,又想到栾嘉这两年的转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否认道:“没有,我也替他高兴。”如果这是栾嘉的选择,他会支持栾嘉,必要时也会帮栾嘉一把。
袁宁还是觉得不对:“可是我觉得大哥好像不太开心。”
章修严从来没把袁宁当小孩看。他顿了顿,问道:“要是你知道你的朋友选了一条非常难走、障碍重重的路,你会劝他不要去走吗?”
袁宁有些懵懂。
袁宁认真想了很久,对章修严说:“他想要的东西只能走那条路才能得到,而他无论如何都想要得到它——大哥,是这样的吗?”
章修严说:“是。”
袁宁说:“那我不会劝。”他也有很想要得到的东西,他要走的路也很难。如果要他放弃的话,他所做的所有的事都将失去意义。袁宁认真地说,“大哥,我觉得没有任何一条路是不难走的。”即使是章先生那么厉害的人,不也有种种为难和种种伤心吗?
“你说得对,”章修严说,“我还没你想得清楚。”
只要不是想麻木又盲目地过一辈子,有什么路是不难走的?
两个人又说了很久的话,袁宁才依依不舍地挂断。没想到刚放下电话,它又叮铃铃地响了起来。袁宁忙把它重新拿起来:“喂?”
“宁宁。”那边是袁波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迟疑、有点为难。
“袁波!”袁宁高兴地说,“你忙完了吗?”上次通话时袁波说他这个周末要帮他老师去做事,让他不要打电话回去找他,家里可能没人。
袁波说:“嗯,忙完了。”听着袁宁满含欢喜的嗓儿,袁波更加迟疑了。
袁波的停顿太古怪,袁宁马上发现不对:“袁波,发生了什么事吗?”
袁波咬咬牙,把事情说出口:“今年不是都在卖山卖地吗?村委在村里搞了个投票,说要把村委管着的山卖出去换钱分红,村里的人都同意了。”他深吸一口气,“就是葬着你爸妈的那座山,现在有外地人要搞开发,要求村里人迁坟,说如果不迁就当无主坟挖掉。大伯他们一直拖着没去迁……”
袁宁呆住。
袁波说:“宁宁你别急,”袁波他们已经搬到市区很久了,也是今天才听人说起这件事。他安慰袁宁,“我和妈已经在市里的公墓那边物色好位置,挑个适合的日子就把三叔三婶的坟迁进去。公墓那边管理很好,也很正规,你想拜祭三叔三婶不用再回乡下去,我觉得挺好的。”
袁宁努力把涌上鼻头的酸意压下去。他坚定地说:“我要回去!”挂断电话,袁宁擦掉眼角溢出的眼泪,跑上楼找章先生。
章先生正好结束午休,在穿衣服。听到敲门声,他把外套套好,打开门。瞧见袁宁眼眶红红的,章先生的心也微微一揪:“怎么了?”
袁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他努力把话说得更有条理一些,将袁波所说的一切告诉章先生。袁宁咬了咬唇,红着眼看着章先生:“父亲,我想回去……”
章先生对上袁宁小心翼翼的目光,伸手把袁宁往怀里一带。
袁宁呆了呆。
章先生说:“那就回去。”他抱了抱袁宁,才询问,“你想要怎么处理?”
袁宁感觉泪珠子突然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袁宁抽噎着问:“我可不可以把他们迁到这边的公墓里?”这样的话,他也可以去给爸爸妈妈扫墓了。这个念头是在袁波说把爸爸妈妈的墓迁到市区时冒出来的,被章先生轻轻一抱,他就忍不住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袁宁仰起头,“我、我用压岁钱给爸爸妈妈他们买墓地——这样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