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先生没有反驳。
国内缺人才、缺技术、缺培养科研人才和研发新技术的温床,这些都是事实。
章先生说:“当初国内乱了起来,母亲停职回了老家,姐姐也没法再跟着她去工作,那时候我的姐姐才十四岁,但很聪明,已经能做到同声传译。当时人人自危,我那位大哥被我母亲训斥了几句约束在家里。他又是愤怒又是担心被连累,竟偷偷去举报母亲和姐姐——那些人认为情况属实而且性质格外严重,连亲生儿子都看不过眼,”章先生眉梢眼角尽是冷意,“所以在我父亲赶回去之前,她们就被逼死了。”
西蒙·普尔曼本是冷心冷情之人,听完章先生的话却也对章家大伯产生了深深的不齿——在章先生说完章母二人对西方文化的推崇之后听到这消息,这种感觉尤其浓烈。
西蒙·普尔曼口中却说:“那又如何?”
章先生说:“不如何。”他望着西蒙·普尔曼,“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家庭。我认真工作、竭力改变,是为了圆了我母亲和姐姐的遗憾,也是为了我妻子和儿女能平安安宁地活着。我也许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陪伴他们,但我会尽我所能地护他们周全。”
西蒙·普尔曼没有说话。
“不管什么原因,”章先生目光如剑,锋芒毕露,“作为一个父亲,我绝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会把我的孩子带回家——只有一家人齐齐整整地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家,少了任何一个都不行。”
西蒙·普尔曼与章先生对视,看见了一个父亲的坚定与决心。
原本他从章先生的风评来推断,章先生绝对不会拒绝他提出的优厚条件。如今看到章先生锐利的眼神,他已经清楚地知道这位成熟又理智的男士绝对不会为了他许下的重利放弃要回孩子。
西蒙·普尔曼神色淡淡。
比起呆在这冷冷清清的老城堡,小孩子还是更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需要和同龄人一起玩耍和学习。
章先生虽然面临重重艰险,但以他的实力、以他的毅力,那些困难应该很快就会迎刃而解。
至于那位章家大伯根本就是跳梁小丑,不足一提。
眼前这位章先生有足够的能力——也有足够的决心保护好他的孩子。
章家想要回艾斯·普尔曼,还给他们就是了。
反正根本没有多亲近。
反正只是在路边捡来的。
西蒙·普尔曼开口说:“他当时受了惊吓,又差点被人当成研究用的实验体,所以丢失了一部分记忆,已经把你们全都忘了。”他坦言自己的不作为,“以普尔曼家的能力,本应可以轻而易举查明他是谁家的孩子,但是我没有去查。我没有这样的义务,对吧?”
章先生意外地赞同他的话:“没错,你没有这样的义务。”
比起对需要帮助、需要伸出援手的小孩视而不见,西蒙·普尔曼能做出收养孩子的善举已经相当难得。
西蒙·普尔曼确实没有义务大费周章地为一个黄种小孩寻找他的家人。
西蒙·普尔曼见章先生脸上没有愤怒,只有对自己的感激,隐约明白失去记忆后的男孩为什么依然那么有教养。
在这样的家庭长大,有些东西会融入到骨髓里,永远都不会改变。
西蒙·普尔曼说:“出来,艾斯。”
西蒙·普尔曼的书房一侧有个小门,连通到另一间房间。
西蒙·普尔曼的话传到门后,那扇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
章先生和章修严都屏起了呼吸,齐齐看向那扇门后。
一个六七岁的男孩站在那里,仰头看着他们,眼里有着迷惑和迷茫,仿佛他们只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章修严心脏颤了颤,喊道:“章修鸣。”
章修鸣?
这是他的名字吗?
章先生的话,男孩都听到了。
虽然对过去的一切已经没多少印象,但华国话他依然能听懂。听了章先生说的那些话,即使他还是感觉非常陌生,心里却难以抑制地对章先生产生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