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宁和苏赫这样的少年打交道的经验非常丰富,不管是小时候遇到的罗元良,还是后来在福利院看到的众多小孩,或多或少都有着与苏赫相似的特征。他们不善言辞,时刻带着警惕,喜欢独来独往,害怕与人接触,要把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得酝酿很久,知道它在舌头上转了十几圈,才能勉强地把它说出口。
袁宁说:“白天给孩子们带了点吃的,当时没看到你,所以没分给你。刚才听李村长说你在这里住,我就想过来看看。”他伸手拍了拍那巨大的石头门,“这石头真漂亮,你哪里找来的?”
苏赫听到有人夸自己找的石头,眼底多了一丝亮光:“山里的,山里什么都有。”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可惜现在它差不多被挖空了。”
袁宁说:“我能进你家坐坐吗?”
苏赫犹豫了一下,扶住石门,让出一条路,让袁宁走进里面。里面确实是个废弃矿洞,不过打理得整整齐齐,苏赫的动手能力挺不错,把一些废弃矿车、废弃车道拆了,组装成各种各样的家具,形状有点怪异,但基本功能还是能满足的。
虽然入口平时被石头堵着,旁边的“墙”上却有几个大大小小的小洞,可以让光和空气进来,让矿洞里不至于太闷。
论舒适,这矿洞肯定比不过普通房子。可一个孤零零的孩子能把自己的生活打理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袁宁把带来的糖果饼干放下,喝了一口苏赫倒来的水。水是没烧热的,但很清甜,袁宁一下子就尝出它和普通水的不同,夸了一句:“这水很好喝。不过如果不是水质好的清泉水,平时喝水最好还是烧开了再喝,不然山里虫子多,你可能会把虫卵喝进肚子里。”
苏赫点头:“是泉水,从泉眼取的。”
袁宁知道苏赫对他还有戒心,没有再追问别的,而是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对苏赫的动手能力大夸特夸。
苏赫被夸得耳根有点红。
这年纪的孩子,哪有不想被人夸上几句的。
两个人迅速熟稔起来,袁宁不由问起苏赫为什么不去念书。
苏赫眼底的神采暗了暗,安静了很久,才说:“我第一天去上学的时候,三爷爷就出了意外,撞了腿,差点开不了车。他们都说是我的问题,三爷爷对我们很好,我不想他出事,就不去了。”
袁宁听了有点难过,抬手揉了揉苏赫的脑袋。他说:“那只是巧合而已。”他柔和地注视着苏赫,缓声说起自己当初的事,“我小时候也被这样说过,后来我还是遇到了很多很好很好的人,他们没有因为我出意外,日子还越过越好。”
见苏赫目光变得专注,显然想了解更多,袁宁和他说起了自己被袁波带回家的事、自己被章家收养的事,说起自己这几年来遇见的、看见的事。
所谓的“不祥之人”,有些是人云亦云的迷信,有些是某些人对自己软弱无能的逃避,有些是某些人欺善怕恶的恶意。
苏赫听着袁宁娓娓地说完,整颗心好像也慢慢地亮了起来。他用力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袁宁看了看表,离开了苏赫的“洞屋”,领着濮满他们回县城。
这时已经星光满天。
小孩子们偷偷躲在门框后面看着他们陆续上车,眼睛里的呆滞被好奇和期待取代。
濮满坐在袁宁旁边,忍不住往回看了看,渐渐地,李家坳消失在视野之中,取而代之的是茫茫矿业。
濮满说:“我从小在市区长大,知道国内还有很多穷地方,但没想到会这么穷。”想到下午了解到的情况,濮满又握紧拳头,“而且这种穷还有一半是人为的,有人靠掠夺资源富了起来,等把资源挖空了就拍拍屁股走人——这样的开发,还不如不开发。”
袁宁说:“也许最开始他们是真的想让这边发展起来。当时全国上下都鼓励生产、鼓励开发,这边绝对不是个例,也不能全怪当时负责这一块的人。”
这也是袁宁没有真正把郭家摆到对立面的原因。
如果郭家人真的像传言中那样靠着矿藏暴富,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还窝在这穷县城里出不去。
袁宁把师弟师妹们安顿好,自己回了家,躺上床休息。
今天袁宁一直在忙,人参宝宝们没机会出去玩,不过它们也不觉得沮丧,拉着树人们在那里玩耍。树人大方地把自己的见闻都告诉人参宝宝们,和它们分享自己与植物们交流时知道的大大小小的故事。
比起前两年,灵泉这边的秋意更深了。自从鱼儿能直接与袁宁对话,袁宁知道了更多关于灵泉的东西:灵泉这边五六年为一个季节,比起外面的世界,灵泉这边的四季更为分明,比如现在灵泉这边能栽种的春、夏植物就渐渐少了,树木也开始凋零,连宅院那边的老柳树都掉光了叶子。
到了冬天,这边的气候应该会变得非常寒冷,甚至很少有植物能够生长。既然人参宝宝也能到外面去,袁宁对此倒没有太担心:“如果真的太冷的话,大家都到外面去好了。”
人参宝宝们爬到袁宁身上,蹦蹦跳跳地说:“温室!温室!要温室!”它们还记着袁宁给它们说过的温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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