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头捯饬了好一阵才弄出几个将将能吃的菜色来,润湿的裙摆也给灶火烤干了,朗声招呼着华云来吃饭。
浓厚的乌云遮掩,伴着沥沥没完没了的雨,天色暗得格外的快。
为了照顾华云,慕禾在桌边点了盏灯,扶着华云坐下时因着闪烁烛光恰好的映照,不经意扫到他身侧的钱袋,心中缓缓的一顿,一时却没说什么。
直待吃过饭,她收拾碗筷的时候才顺便的问了一句,”栖梧宫的人来过么?”
华云正是在喝茶,听罢慕禾一句风轻云淡,似是被捉到偷东西般窘迫,举着的茶杯径直喝了个底朝天,半晌都没有放下来。干咳了两声,“慕容凌好歹是你的表兄,一家人聚在一起不是很好?“
慕禾对于这话不可置否,俯身擦拭着桌子,“他留下多少银子?”
“银子?”华云尴尬的别开脸。
慕禾奇怪着问,“怎么?你身上的钱袋难道不是栖梧山庄之物?”
眼见是瞒不住了,华云举着拳在唇边清了清喉,“今个……有位老者说他忘了带盘缠……还有一位大娘和一位少年,他们……”
“……”
慕禾收拾好东西后,默无声息地转到药柜边上去拨算盘。
“你这是要跟我记账么?”华云哀怨的抚着桌子。
“不是。”慕禾斩钉截铁的回着,算盘被拨的噼啪作响。华云的发的“善款”她连数额都没有问,怎么可能记得了账。
算盘上清脆的声响回应着她心中无计可施的无奈,只是在一遍遍默默计量着照这样下去,渝水的赎金何时可以凑齐。
抬头望望华云面容上显得格外真心实意的惆怅伤感,未免他心里头难过,慕禾再详细解释,“我只是在发泄一下而已,你不必上心。”她再如何也不会为了银子的事责备身为长者的华云。毕竟华云当初在栖梧宫地位不低,手边的银子也是若水过,如今自愿跑来照顾她,她怎么还会有怨言。不过觉着小户人家生计维持颇有些艰难罢了。
上次寄往栖梧山庄的信,两日之后便有了回复,慕容凌在信中道近期会亲自来一趟梨镇,殊不知他却是先见到的华云。
慕容凌幼年起同华云的感情也算不错,故而他才会将自个那骚包的钱袋拿出来给华云来做“善事”。
说来那钱袋还是慕容凌多年前青涩苦楚、少年心之寄托,可惜的是姑娘嫁了别人,这钱袋纵然还是给他贴身放着,也早成了能送长辈的可有可无之物。
尤记着当初慕容凌缠着舅娘,要死要活的要娶了人家姑娘的倔强劲,同如今可有可无的漠然一对比,直教人感慨感情这事还真是虚无缥缈。、
说来也就短短三年而已。
慕禾心中唏嘘一声,再问道,“慕容凌现在在何处?”
华云得了慕禾的解释之后,早便习惯性的免去心中的惭愧,悠然的喝起了慕禾端好的茶水,言语之间一派何事都不曾发生过的轻松,“他么,大抵是找去你在的院子了吧?”
慕禾拨动着算盘的动作一顿,脑中一闪而过温珩的脸,心底便是火急火燎的烧了起来。啪嗒的搁下算盘绕开柜台,顺手拿起墙角的雨伞,看似不经意的两步,整个人却转瞬到了屋檐下,“华大夫你今晚要早点睡,那些药材留着我明天来处理。”
“恩?你就回去?”华云回身的时候,她已经撑伞走到了雨下。
“恩,厨房那给你烧了热水,记得一会拿下来,别烧干了。”
“……哦。”
一声应答还没有发出,华云便眼睁睁的看着慕禾举着伞嘚吧嘚吧小跑着出了门去。心中诧异,慕容凌到了,有什么会让她在意惊慌的么?
……
出了门的慕禾急匆匆的单手将门扉带拢,原是打算低头就往雨里冲的,却在一抬头间瞧见了墙边站着的人。
青伞雪衣,墨丝三千如绸,伞檐下缀着晶莹的水帘,微瞑天光勾勒清雅卓绝的侧影。
“你……怎么在这?”慕禾心急火燎的动作顿时一缓,眸中扫过温珩润湿的衣摆,脚下回退,往屋檐下干净的地方靠了靠。
不晓得是不是黛蓝天色映衬的关系,温珩唇色偏淡,瞧上去有些恹恹的,撑伞依旧是站在雨下,“如若是回去等着,兴许今个就再见不到你了。”
生得好看的人,便是有这样的优势。他站在那,仅一句黯然的话语,睫羽微垂一个失落的表情,就可以让人毫无防备的心中一紧,疼惜起来。
再加上,他说的原本就是一句事实,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