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看看可喜欢?”孟观楼随后到来,欠身行礼。
群青听说,孟相有鲜卑血统,他的子女个个好皮相,她今日一见,的确如此。
这孟观楼生得一副高鼻梁、白皮肤的相貌,他身量高大,长乌黑,着绯服更衬得容貌昳丽,只是眼下乌黑,有几分浪荡憔悴。
听闻他爱喝酒玩乐,不知道是不是纵欲过度所致。
宝姝将珊瑚接过,杨芙看了一眼,给孟观楼道谢。
“何必客气。十七公主天香国色,别说这红玉,紫玉黑玉,都是俗物,哪里配得上你。”孟观楼笑道,“臣代太子殿下所赠,公主喜欢就好。”
杨芙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
一丝羞涩的笑。
她笑起来太过动人,令孟观楼十分惊艳,他走来与李玹行礼时,不禁玩笑道:“宝安公主真是倾国倾城之色,殿下怎舍得她的脸上愁云惨淡?”
李玹却淡淡的:“太傅不来?”
“阿爷近日睡得早,经不起闹。臣馋御厨的清炖羊肉,下了值饭都没吃,直奔此处。”
李玹神色不变:“那你好好吃,多吃些。”
孟观楼觉察他并不高兴,唇角一弯:“殿下不会生臣自作主张送礼的气吧?都是宝姝,闹着叫我这个做阿兄的帮她撑撑场子,好歹是她进宫的第一份差事。小娘子就爱挣个面子。宝姝尚且如此,宝安公主金枝玉叶,更受不得旁人冷眼,殿下一碗水须端平些,免叫旁人揣度。”
李玹看了他一眼,脸色有些阴郁:“哦?你倒比本宫想得还周到。”
孟观楼仍是持杯小声劝:“臣一心为了殿下,自然希望殿下得到的是最好的。这宝安公主乃人中龙凤,这样的娘子才配得上殿下,到底是哪里不喜欢?”
郑知意听这两人一来一回,孟观楼从一进门便没正眼瞧她,只当她是空气,再忍不下去,一掌拍在案上:“孟观楼,怎么有你这种势利眼,你昔日也喊我一声嫂嫂,你忘了?”
孟观楼方才低下眼,像刚现郑知意一样:“呦,方才没看见。良娣怎也坐在这里?这型变了,臣没认出来,这高髻典雅,良娣有些撑不起来。”
实在太过分了。
郑知意霍然站起,安分了一宿的马匪之女原形毕露,刚倒好的杯中茶就想泼到孟观楼的脸上。
群青一把扣住杯子,扬声道:“良娣你看,丹阳殿下来了!”
郑知意呆呆看向门口。
丹阳公主其实才刚跨进门槛,听见有人叫她,便真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往这里来了。
孟观楼的神情,登时像被门夹住的老鼠。
丹阳公主李彤,是宸明帝的侄女,从小随军,很是凶悍,洪亮脆硬的嗓门瞬间传遍整个大殿:“我以为是谁呢?孟郎君自己一屁股烂账,管起别人的家事来了。想尚公主的时候,没见你对本宫这个圣人封的长公主有几分讨好,倒是很讨好那些个——哎呦,不知道哪门子公主。”
杨芙脸色苍白,咬住嘴唇,孟观楼黑着脸,李玹的唇角倒是弯了弯,没忍住轻笑出声。
“那是外人挑拨,臣一时糊涂,还望殿下息怒。”孟观楼小声道,“殿下,今日宴席,众人看着……”
一个外室,断绝了两人青梅竹马的情分,得罪了丹阳公主。丹阳公主不依不饶:“本宫见不得薄情寡义的东西。若不想受此奚落,下回乖乖地避开,不与本宫照面不就完事了?来人,把礼取来送了孟给事中,就当是本宫提前贺你和崔娘子白头偕老了。”
这下,连孟家想另娶他人的事都抖露出来了,这崔家甚至不是官宦之家,是商户,看来作为丹阳不要的人,孟观楼的婚事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宫妃们乐得看戏,交头接耳。
孟
观楼隐忍道:“殿下生气,也无须做到这一步吧?”
丹阳公主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年轻俊朗的郎君,身着素白圆领袍,脸上抹艳妆,像伶人的打扮,不成体统。
“你太高看自己了。”丹阳公主神情慵懒,显然在宫中先行宴饮过,前呼后拥入了座,“这些都是本宫的家令,从七品,与孟给事中你同朝为官,你放尊重些。”
殿中妃嫔们只听说前朝有公主豢养面,见真的却是头一回,不由得以扇掩住唇,朝丹阳那边偷看,看他们如何给长公主斟酒捏肩。
群青早知丹阳公主爱玩,上一世,圣临四年,她夜夜笙歌,一次带着十几个家令玩耍。
区区四个,不值得多看。
群青望着门口,等待李焕到来。
宸明帝惯常借着宫宴下达关于皇室宗亲的旨意,譬如赐婚、擢位、封赏,自然也有惩罚。宫中传遍,说燕王就蕃的旨意,会在今晚的宴席上宣布,她很好奇,李焕会被如何处置。
殿门口不见李焕,也不见陆华亭,只有一个没跟上来的家令。
这人穿白色圆领袍,披散头,身形有几分熟悉。
疏影横斜落在他肩上,他两手提着衣摆,望着宫人进进出出,不知该不该进,愈显无措可怜。
头顶灯笼点亮,照亮他的正脸,群青心下一惊。
这是谁?苏润?
不远处,孟观楼在饮酒。群青脑海中显出苏润背后腐烂的伤痕,掖庭中抬出的尸……
她借口去如厕,朝门口走去。走得很急,把正要进门的宫人手上端的茶盏撞翻,水洒在了那家令的衣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