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群青毫无睡意,听见了远处的动静。
随即禅房的门被哐哐地敲响。群青起身穿好衣裙,郑知意也醒了:“大晚上的,吵什么吵?”
门外传来金吾卫的应答:“回太子妃,吕妃娘娘提审细作,得知这仙游寺有两棵千年的古树,内有树洞,细作是在这树洞中放信……”
“说简短些。”郑知意打断。
“来路上唯有青娘子下了马车靠近过其中一棵,请青娘子去问两句话。”
“岂有此理?”郑知意正要骂人,那厢金吾卫却并不客气:“吕妃娘娘有令,还请太子妃通融。”
郑知意见群青已穿好鞋子,拉住了她:“我去叫太子?”
“天晚了。不必惊动殿下,若奴婢一个时辰内还没回来,太子妃再通知殿下。”群青说着,拉开了门。
群青一向有主意,郑知意只得作罢,嘱咐小宫女给她披一件斗篷。
群青前脚刚离开,后脚便有一个着斗篷的娘子带着寒气钻进禅房内。郑知意还以为是群青回来了,待得那娘子摘下斗篷,吓了一跳:“怎么是你?”
那娘子长相甜美,眼下有一颗妩媚的小痣,正是宝姝:“下官孟宝姝,深夜叨扰,实是有重要的事要禀报太子妃。”
此人之前在宝安公主那里仗势欺人,郑知意对她没有好印象,驱赶她:“何事半夜鬼鬼祟祟地来,不能白天说?你出去,等青娘子回来再听。”
宝姝长跪不起:“就是和青娘子有关,事关太子妃利益,您先听完我说的,再决定要不要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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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寒风凛冽。
群青跟着金吾卫向山谷走,走至岔路,正要下坡,一行人被立在半道的竹素挡住去路。
竹素行一礼道:“长史说了,青娘子他来问,请吕妃娘娘通融。”
金吾卫面面相觑,但他们知道吕妃和燕王府交往密切,一定有所商量,交涉过后便走下山谷。竹素走了两步,侧过身:“青娘子在看什么,何不快点跟上来?”
群青望着山谷中聚集的灯火,又看向前方,只见羊肠小道延伸山上,漆黑的树影晃动。她道:“吕妃娘娘和其他人该是在山谷吧。”
吕妃只是后宫妃嫔,见识有限,她有把握对付。而陆华亭就不一样了。
竹素道:“长史说了,山谷是死路,上面是生路。”
这便是逼她上去了。
群青浑身沁出冷汗:“陆大人在上面吗?”
此处山影凄然,若想让一个人无声无息消失,他甚至可以不出面,如此也不必愧疚。
竹素有些佩服群青了,她一个娘子,戒心比他们做暗卫的还重:“问这个做什么?”
群青道:“只有见到陆大人,才有生路。”
紧接着,她便听到一道声音如冷玉般落下来:“要见某,还磨蹭什么?”
随即山上现出一道宽肩窄腰的影,他手中提灯,衣袂随微风飘动,陆华
亭垂眼望她,挑起唇角,玩味道:“娘子怕什么,怕某杀你啊?”
也是奇异,一见到他,群青提起的心落回腹中。
陆华亭并不像她方才臆测中那般冷酷无情。
这点微妙的偏差,就像他在马上那一抱,如温水滴落潭中,漾开一圈涟漪。
只是群青无法在紧张时感受涟漪。
约见,便是有话说。只要能说话,就能谈判。
群青走近了,陆华亭含笑的黑眸微凝。她的唇色苍白,额上已生细汗,是真的害怕。
不知怎的,她的提防害怕,没有使陆华亭开怀,反令他如鲠在喉,他平静道:“娘子进来烤烤火吧。”
因为阴冷,山洞内生了一堆火焰。陆华亭撩摆坐下,漫不经心地拿树枝捅火。群青踌躇片刻,开口:“当年,增珈法师的事……是他先动手的吧?”
群青望见陆华亭的手顿了顿,指骨在火光映照下,漂亮得惊人:“这很重要吗?”
“你要是平白无故杀戮高僧,确实是大逆不道。但长史似乎很忌讳此事,穷凶极恶的人,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有后悔的人、矛盾的人,才会耿耿于怀,生出逆鳞。”
群青道,“若是他先动手,你只是保自己的命,既是微末时保命之举,多少无奈,我不会拿此事威胁你。”
“你以为你很了解某?”陆华亭抬眸看她,某中似乎有熊熊大火燃过,留下焦黑的余烬:“娘子装着心软,实际上从不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