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玹令其退下,饮酒不语。以屏风做隔,一边是郑知意甜美的酣睡,另一边寂静无声,有如乌云罩顶。
群青心中忐忑。她的任务是帮李玹盖印,但他似乎有心培养她参与政事,给她很长的时间的研究奏折,还会考问她对策,若他心情不好,少不了一
顿责骂。
群青决定在他责骂之前,先为他分忧:“听揽月说,琉璃国使臣百般刁难,不想赠予佛骨。殿下可是为这件事烦心?()”
&1dquo;那二个使臣,一个老的、一个小的,都只管埋头念经,唯独那个叫阿提涅的居心不良,故意挑衅。他屡屡将大宸和已经亡了的楚国作比,暗讽大宸贫穷。?[()]?『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李玹道。
群青只觉得阿提涅这名字耳熟:“在神佛之事,圣人是比不上前朝荒帝大修宫观,但对百姓却宽仁有益。使臣这样说,是想多讨点大宸的香火钱罢了,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本宫知道父皇重视奉迎佛骨,先前几次,一再忍耐。”李玹攥紧酒杯,“可他今日居然说,四海传言,圣人的君位得来不正,是杀戮得来,非正统继承,若真如此,琉璃国的佛骨不能给大宸。本宫没忍住,把香篆摔碎了。”
群青一凛,李家本是篡位夺权,在太子面前说这种话,无异于捋虎须,但眼下佛骨在对方手中:“殿下和使臣闹僵了,那怎么办?”
“无妨,孟太傅去说和了。”李玹无谓一笑,眼底却并不见喜色,反像压抑着什么,“太傅学富五车,天文地理无一不晓,清谈也是他胜,想来他有办法。反正那几个使臣敬重太傅,胜过敬重本宫这个太子。”
“太傅,是孟光慎孟相吗?”群青竖耳听着,“绘制《夜宴仕女图》的那位孟太傅?”
群青知道孟光慎很有学问,是宸明帝起事时的谋臣、李玹的老师,没想到佛法清谈他也擅长。想来太子已经长大,这位老师却仍然大包大揽,虽在太子阵营,却惹太子不快。
群青提及那副夜宴仕女图,李玹的眼神却落在她身上:“你那银红色披帛呢?记得是本宫送的料子。”
群青当日歪理邪说,竟叫他将那扎眼的颜色看习惯了。以至今日她换回素色,他反倒觉得缺少什么。
那披帛被陆华亭裁得破破烂烂,群青哪敢在御前使用:“昨日不小心挂破了,拿去修补。”
好在李玹没有追问。许是饮酒过多,他的声音有些缥缈:“一匹,确实有些少,无法换着。来人,再赏青娘子一匹绢,选石榴红色。”
这比银红色更加艳丽僭越的红色,令群青心头一突:“殿下,良娣也喜欢绢,今年秋日的宫装,良娣都没有申领。殿下要赏,便赏给良娣裁衣吧,奴婢可以用剩下的边角料。”
此话一出,李玹直直望向着她,好像因她提醒了郑知意的存在而陡然清醒,又生出些不快。半晌,他对那小内侍道:“既然不要,本宫也不赏。去库里取两匹金霞色的绢来,赏给良娣。”
小内侍领旨去了,李玹闭目假寐,不再与群青说话,室内一片压抑的寂静。
群青观察着李玹的神情,生怕他又突然了病,赶紧起身,在香炉内添了一勺迷迭香:“殿下近日还头疼吗?这头疼之状,是何时有的?”
相思引不是什么烂大街的毒,她一直想弄清楚,这两人到底是从哪中的毒。
香气飘散至鼻端,李玹睁开凤目
(),见群青忙碌添香,不高兴的神色逐渐缓和。()
&1dquo;本宫儿时,体格强健。是夺天下时,飞狐径一战,幽州节度使李敏将本宫和母后俘虏,为了威逼父皇,对我们百般殴打折磨,自此落下了病根。”李玹语带幽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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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狐径……”群青问,“那时,燕王和陆长史也一并被俘虏了吗?”
李玹闻言先是蹙眉,随即开口,嗓音紧绷干涩:“念在你长在深宫,不知旧事的份上,本宫不与你计较:当日只有本宫和母后落难,二郎的大军路过飞狐径,却因敌众我寡,没有进来救人,而是疾驰北去,回去搬救兵了。”
“其实本宫也理解二郎。”李玹眼中神情莫测,自顾自说下去,“二郎身边,陆华亭、狷素、狂素之流,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若进来救我们,这些人便都要死。本宫这个嫡长兄自小和他也并不亲密。但本宫不能原谅的是,母后是他的嫡母,却因此惨死在了飞狐径!”
不对,你可能弄错了……
群青的手顿了顿,李玹似乎并不清楚他的症状是中毒导致,还以为是飞狐径被俘时被折磨导致的。陆华亭并没有在飞狐径受难,却一样中毒,可见他们的毒,肯定是在别处中的。
不过,她并不打算将她知道的说出来。一来容易暴露身份。二来,太子和燕王因飞狐径一战兄弟离心,最好不过,只有太子憎恨燕王,日后才有可能除去燕王……
“你没事打听燕王和陆华亭做什么?”李玹瞥向群青。
群青背后一凉:“奴婢询问陆长史,只是看他能力出众,跟着燕王可惜,想着……他如果能在殿下身边辅佐就好了。”
倒是会为他考量。李玹扯起唇:“告诉你也无妨,本宫与陆华亭早就相识。他的母亲婉娘,是本宫的奶娘。”
群青怔了怔。
“既是奶娘之子,那他的年岁,难道比殿下还大?”毕竟妇人先有孩子,才能有奶,年纪似乎对不上。
“他前面还有一个兄长,跟本宫同岁,七岁上被狼咬死了。”李玹垂眼批折,“陆华亭是老二,婉娘生他时,又做了二郎的奶娘。”
群青没想到,打听陆华亭,竟听到这么一个悲惨故事。
她顿了顿,说出自己的疑问:“既然陆长史和殿下年少相识,为何当时没有投奔殿下,反而选了燕王?”
照李玹所说,飞狐径一战前他尚未毒,无论文武,他都应该比李焕更出众才对。
李玹默了一会儿,才道:“这便是本宫的错处了。儿时本宫因是嫡长子,一举一动,不能有损,与陆华亭不熟。”
群青听明白了,李玹是嫡长子,被当时还做节度使的宸明帝寄予厚望。主仆之间,贵贱有别,他并不能和奶娘的孩子在一起玩耍。
陆华亭只能找李焕,因为李焕儿时貌丑需要遮面,是不受喜爱的贵主,两人才得以玩在一处。
“陆华亭长到九岁,又莫名遇险,连着婉娘一起掉进了狼窝里。二郎倒是与本宫不同。”李玹停顿一会儿,才淡淡地说,“他自小孔武,还记着婉娘给过他一口奶,拿着棍棒冲进狼窝里,把两个人都救出来,面具都被抓烂了,脸也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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