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弃马上船。群青静静坐下来,便阖上双眼,一言不。她的唇色赫然已经泛白,陆华亭看了一眼,起身绕到柱后,对暗守在那处的狷素和竹素轻道:“去要些糖水。”
听到这般要求,两人的嘴巴不约而同地张大。
陆华亭不解:“怎么了,听不懂人话?”
竹素好容易从一个带婴孩的妇人那里讨要了一小碗红糖水。
因她手缚着,陆华亭将碗送到群青嘴边。
“是什么?”群青道。
陆华亭黑眸中盛着笑意:“是毒。”
岂料群青闻言,张口便饮了干净,只觉后味有些甘甜,陆华亭见她毫不犹豫,神情微变,含笑道:“那小郎中生何事了,让娘子至于如此。”
群青不说话。只是片刻之后,腹中翻江倒海,直接扭身吐在河中。
陆华亭神色一变,文素从暗中跑出来,搂住她的身子,顺她的背:“长史,青娘子这是严重晕船。”
陆华亭见群青整个人都似一尾脱水的鱼,双眸幽黑:“去找个避人之处,拆了手镣,将湿衣裳换下来,靠在柱上。”
文素便扶着群青去了,过了一会儿,她又跑出来:“青娘子似乎很难受。”
陆华亭走过去,见文素找的那根柱子,群青已经歪倒,蜷缩在地上。
他俯身数次将她揽起来,群青靠不住,他干脆撩摆坐在地上,让她侧靠在自己怀里。
将群青抱在膝上的瞬间,陆华亭现她轻而柔软,让他忽然想起圣临四年为她收尸那日。陆华亭垂睫,左手从她重叠的裙摆下抽出来,虚揽着她,慢慢地剥开一只柑橘。
那柑橘刚好在她苍白的脸侧。
群青只觉酸涩的香气一阵一阵地扑来,止住了眩晕,实在精疲力竭,竟直接昏睡过去。
光怪陆离的梦里,她看到了阿娘的脸。
朱英边打着络子边冷淡道:“哭有何用?什么时候解开这局棋,什么时候出去吃饭。”
她被关在幽暗的绣房内,手里拿着一枚白子,眼泪流淌了整张小脸。
桌上只有一本棋谱和一盘棋。
阿娘看了看她手中白子:“没人在意一枚棋子的生死,你若是想活着,除了自己闯出条生路来,别无他法。”
时玉鸣在外面叩门:“阿娘,阿娘,你的锅烧糊了!”
朱英神色一变,立马站起来,转身离开,因脚上有伤,她走得很慢。
群青望着阿娘的背影,她不知为何时玉鸣不用下棋,可以吃饭,只有她要受这种折磨。
然而在黑暗中,慢慢地出现了一只漂亮的手,将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群青抽噎着放下了白子。
对方下得极好,与他对弈,要全神贯注,一来一回,不知不觉,她止住了眼泪,将棋篓掏得见了底。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亮了。日光将绣房照亮,也让委屈的情绪蒸殆尽。
她忽然现,自己已经走赢了棋局,走出了生路。
阿娘最不喜欢小娘子哭哭啼啼。若是阿娘在,恐怕也见不得她在原地伤怀。
群青睁开眼,阳光洒落在眼皮上。她惊觉自己睡了一宿。
稍稍一动,她却怔住。
她身上盖着陆华亭的外裳,手边放着一朵已经干枯的柑橘皮。
只听见那杀鱼少年的声音欢快地响起来:“到江南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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