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镶带着人马进入叙州时,江南道下了多日的雨。()
前次回宫,还没歇口气,便再度领命疾驰,冒雨赶路让一行人叫苦不迭,不得已,找了家食肆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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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的人几乎占满了整间食肆,要了热食热酒暖身。
王镶刚挑起一筷子细面送入口中,便在雾气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人扬声招呼他,他不得不搁下筷回礼。
大理寺少卿萧荆行。王镶与他同年入宫履职,有几分交情,只是碍于萧荆行的阿姐后来做了燕王妃,没再深入交往。
眼下见了面,萧荆行关切道:“这么凑巧此碰到王参军,不如与我们并行同游,好好招待一番?”
王镶推拒:“职责在身,不了。”又看了他一眼,“萧少卿这拿着的是什么?”
萧荆行身后两个下属,怀里抱着的一片花花绿绿,看着像布匹。萧荆行随口道:“铺子里买来的丝绸。叙州乃丝乡,物美价廉,来都来了,买一些给我阿姐捎带回去。”
萧荆行看王镶若有所思,笑道:“这地方路远难行,成婚没两个月便离家,你怎么也没给尊夫人带些薄礼回去?”
提起新妻,王镶凶恶严肃的脸上泛出浅红,搅了搅面:“小娘子一般喜欢何种样式?”
“尊夫人既是年轻,想必喜欢鲜艳衬人的。某看这绿色便不错,专门多买了两匹。”萧荆行叫下属拿来翡翠石绿的丝缎给他瞧,“就在附近景泰街,你若得闲,萧某带你去。”
王镶似是意动,想了想还是拒绝:“某身上带着太子手谕,实在耽搁不起。”
“这有何难,我这挑选好的送你几匹不就行了?”萧荆行道,“你给我一锭金,我的公务不急,再去铺子给我阿姐买就是。”
王镶似乎还想推拒,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旁已有一名府兵将碗放下:“参军,我吃好了,我想去绸铺里给家人带点东西,很快便回来。”
“就是。这些时日紧赶慢赶,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左右雨大也走不了,参军您买一匹丝,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这下子,纷纷又有数个府兵放下碗,闹着要去买丝。
王镶见下属怨声载道,从身上掏出一锭金给了萧荆行,冷脸坐着道:“谁想去便去,不去的都给我吃饱喝足了,半个时辰后必须得出。”
几个府兵呼啦啦出了食肆。萧荆行命人将几匹丝缎放在王镶身旁凳子上,看了看那鲜艳的绿色丝缎,这才告辞离开,行入雨中,低声嘱咐:“把郎中安排在前面守着。”
半个时辰后,王镶带的府兵,有不少手上都拿着丝缎,尤以红、绿最多,他们将这又软又薄的丝匹折起,藏进盔甲里,脸上也有了笑影。
然王镶的鼻头和眼眶却有些红,上马时,一连打了一连串喷嚏,似乎是突疾病。
有人不免担忧:“参军可是着凉了?”
王镶摆了摆手:“无事,走!”
他骑着一匹黑色骏马,疾驰雨
()中,然而骑着骑着,忽地放慢了度。
离王镶最近的府兵,惊讶地看到他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睛和鼻子越来越红,他眨了眨眼,很快涕泗横流。鼻渊不过寻常之症,原想着忍耐一下。没想到忍了一会儿,他的嘴巴张开,大口呼吸,似是在雨中喘不过气来。
身子一歪,竟是从马上栽了下来。
“参军!”身后的府兵纷纷下马,将他扶起来。王镶昏倒在地上,浸泡在雨水中的还有一沓鲜艳的丝匹。
这下子群龙无,府兵只得将他抬进客栈,抓来一个路过的游医。
这游医把了把王镶的脉,给他针灸,又将丝匹拿起来,道:“早就说过景泰街的丝不能买,你们是外来人吧,怎么还在买!”
府兵们愕然:“同丝绸有什么干系?”
“这翡翠石绿有毒,拿来染布便是害人,前些日子看了好些个小儿咳喘,皆是染料所害,游医之间都传开了。这位大人有鼻渊,本就敏感,这下子差点害他性命。”
这些府兵闻言,纷纷从铠甲内取出丝绸,想到花高价买来的丝绸,竟是有毒的劣货,哪里肯干,撕的撕、扯的扯,由一个领头的府兵领着,一群人闹到了景泰街,要给个说法。
铺子里自是没有拿事的人,他们又不知如何打听到了景泰街几间铺子的主人是宋问,夜里大理寺的少卿都没能把他带走,头一转,纷纷涌到了刺史府。
这宋问惊魂甫定,正在内堂坐着,被叙州刺史细细安抚,门外忽然有了吵嚷声,旋即是打斗声,两人都是一惊。
小厮来报说:“不好了,那萧少卿又来了,还带来了一伙闹事的府兵,少说也有几十人,和我们的侍卫一语不合,打起来了。”
那兵戈叱骂响在耳边,宋问脸色白,茶盏在手里抖:“我不会连累丈人吧?”